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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红楼之我要当大官! > 第117章 战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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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定山关,天地间只剩下两种颜色:头顶是烧透了似的、白晃晃的天;脚下是焦黄龟裂、被马蹄和脚步碾成齑粉的土。

牛继宗站在关楼最高的望台上,手里那张刚送来的战报,被热风刮得哗啦作响。纸上是探马用血与命换来的数字——不是他先前预估的两三万,也不是五万八万,而是触目惊心的“三十万”。加上依附北蛮的胡族各部,号称四十五万大军。其中骑兵,就有十万之众。

“十万铁骑……”牛继宗喃喃重复这个数字,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戍边八年,见过北蛮最大的阵仗,也不过是五万骑叩关。而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

关外的地平线上,烟尘终年不散。那是数十万人马扎营、饮马、生火造饭扬起的尘雾,像一头巨兽匍匐在那里喘息,随时会暴起扑来。即便相隔二十里,偶尔顺风时,也能听见隐约的马嘶人喊,还有某种低沉如闷雷的、持续不断的声响——那是无数马蹄同时踏地的震动,顺着干涸的大地传来,震得关城墙砖都在微微发颤。

“报——典军校尉王铿求见!”

亲兵的声音将牛继宗从沉思中拽回。他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将战报折好塞入怀中,沉声道:“进。”

王铿大步登上望台。这位年约三旬的校尉是牛继宗一手提拔起来的,黑脸膛,浓眉虎目,一身铁甲被晒得烫手,额上汗水汇成小溪往下淌。他抱拳行礼,声音洪亮中带着压抑的激动:

“将军,数目已统计完毕!幸得圣人先期运抵的粮草,加上关城历年积储,我军现有粮草合计一百六十四万石!按现有人数,足可支用一年有余!”

一年。牛继宗心头稍定。粮食是守城的底气,有粮,军心就稳了一半。他看向王铿:“粮仓守卫如何?”

“已加派三重岗哨,日夜轮值。仓储大使亲自带人查验过,粮窖皆以石灰、木炭铺底,防潮防鼠。另在关内三处隐秘地点,分储了十万石应急粮,除末将与将军外,无人知晓具体位置。”王铿答得滴水不漏。

牛继宗点头,又问:“水呢?”

“关内七口深井,均已加装绞盘、铁盖,每口井由一队老卒专守,取水需双令核对。城外三条溪流的上游,已按将军吩咐,埋设了铁网、暗桩,并派了斥候日夜监视,以防蛮子投毒或断流。”

思虑周全。

“传令下去,”他转身,面向关外那一片望不到头的烟尘,“自今日起,全军进入最高戒严。巡逻改为半个时辰一次,十二时辰不间断。重点排查城中是否有北蛮混进来的舌头,那些商队、流民、游方僧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凡形迹可疑者,先扣下再审。”

“是!”王铿抱拳领命,却又迟疑了一下,“将军,那些在关内住了多年的胡商……”

“一并查。”牛继宗斩钉截铁,“非常之时,顾不得情面。告诉他们,若是清白的,查过自会赔罪。若是心里有鬼的……”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正好借这颗人头,祭旗。”

王铿心头一凛,肃然道:“末将明白!”

牛继宗走到望台边缘,手扶垛口。夯土的城墙被烈日晒得滚烫,隔着铁护手都能感到那股灼热。他望向关内——这座他守了八年的边城。

说是“城”,其实不过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关隘。城内屋舍大多低矮简陋,住着戍卒家眷、往来商贾,以及世代在此讨生活的边民。街道狭窄,黄土路面被晒得发白,此刻因戒严令下,行人稀少,只有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匆匆跑过,脚步声在空荡的街巷里回荡,肃杀而压抑。

关城正中是校场,此刻正有数千士卒顶着烈日操练。呐喊声、兵刃碰撞声、号令声混杂在一起,被热浪蒸腾着,显得有些沉闷,却自有一股不屈的锐气。

更远处,是连绵的营房、马厩、工坊。铁匠铺里炉火日夜不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未停过;弓弩作坊外晾晒着新制的弓弦;医帐前晒着成筐的草药……这座关城,就像一架精密而庞大的机器,在战争阴云的逼迫下,正开足马力运转。

“王铿。”牛继宗忽然开口。

“末将在!”

“去吧。”牛继宗摆手,“把军令传下去。再告诉弟兄们——朝廷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咱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关城上钉死,钉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天。”

“诺!”王铿重重抱拳,转身大步下台。铁靴踏在石阶上,铿然有声。

望台上又只剩下牛继宗一人。他从怀中重新掏出那份战报。

他知道,北蛮这次是拼了命了。草原连年干旱,去年冬天又遭了白灾,牛羊冻死无数。若不南下抢粮,整个部落都要饿死。所以这不是寻常的劫掠,而是生死存亡之战——这样的敌人,最是可怕。

但他没有退路。身后是幽燕之地,是河北平原,是千万大周子民。定山关一破,北蛮铁骑将如洪水决堤,再无阻拦。

“一年粮草……”牛继宗望向南方,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

就在这时,关外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喧哗。

牛继宗猛然转身,手按刀柄。只见远方烟尘之中,冲出数十骑黑影,正朝关城疾驰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拖成长长的尾巴,在烈日下如同一条条黄龙。

是探马!而且是狂奔回撤的探马!

“敌袭——!”关城上警钟骤响,苍凉急促的钟声瞬间撕裂了午后的沉闷。

牛继宗瞳孔骤缩。他看见,在那数十骑探马身后,烟尘陡然拔高、扩散,如同平地涌起的沙暴。沙暴之中,隐约可见无数黑点——那是骑兵,成千上万的骑兵,正铺天盖地压来!

“全军——上城!”牛继宗的吼声如霹雳炸开,“弓弩手就位!擂石滚木准备!快——!”

整个定山关,在这一瞬间活了。

不,是炸了。

士卒从营房中狂奔而出,甲叶子哗啦作响;弓弩手抓着弓囊箭袋冲上城墙;民夫喊着号子,将巨大的擂石滚木推上垛口;军官的吼声、传令兵的奔跑、战马的嘶鸣……所有的声音汇成一片狂潮。

牛继宗已拔出佩刀,大步走下望台。热风扑面,却吹不冷他胸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火。

来了。

终于来了。

他握紧刀柄,骨节发白。刀身上映出他此刻的脸——坚毅、冰冷,如同这关城的城墙。

“擂鼓——”他嘶声怒吼。

“咚!咚!咚——!”

战鼓擂响,声震四野。那鼓点沉重、急促,一下下敲在每个守卒的心上,敲在这座雄关的骨子里。

关外,烟尘越来越近。已能看清冲在最前面的,是北蛮的轻骑。他们穿着杂色的皮袍,挥舞着弯刀,发出狼嚎般的呼啸,如同饥饿的兽群,扑向这座挡在他们求生之路上的坚城。

关内,三万七千守卒已各就各位。弓弦拉满,刀矛雪亮。每一张脸上,都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牛继宗登上正对敌军的城楼,举起刀。

“定山关的儿郎们——”他的声音压过了一切嘈杂,“蛮子要抢咱们的粮,占咱们的家,杀咱们的父老!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三万七千个喉咙齐声怒吼,声浪冲天。

“好!”牛继宗刀指关外,“那今天,就让这些蛮子看看,什么是大周边军的骨头!弓弩手——放!”

“嗡——!”

第一波箭雨腾空而起,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朝着汹涌而来的骑兵洪流,狠狠扎下!

战争,在这一刻,真正开始了。

而关城之内,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双眼睛正悄悄注视着城墙上的一切。那双眼睛里,没有守卒的同仇敌忾,只有冰冷的算计。

舌头,已经混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