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赵江河轻轻带上了顾曼公寓的门，走入省城苏醒的街道。空气中还带着雨后的清新，与他此刻的心境莫名契合。他没有直接回借调宿舍，而是在路边摊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边走边吃，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运转，思考着试点方案可能面临的下一轮质疑以及应对策略。
与顾曼关系的突破，像在他体内注入了一股强劲而温暖的能量。这能量并未让他沉溺于儿女情长，反而转化为了更坚定的责任感和更清晰的目标感。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成长，更有力地立足。
回到国资委大楼，那熟悉的工作氛围立刻将他包裹。他像往常一样，提前到了办公室，打扫卫生，打好开水。只是今天，他的眼神更加沉静，动作更加沉稳，仿佛一夜之间，内心某种不确定的东西被彻底夯实了。
陈处长来得也比平时早，看到赵江河，点了点头，直接将他叫进了里间办公室。
“小赵，试点方案委领导原则同意了，但有几个细节需要再斟酌。”陈处长开门见山，将一份带有领导批示的文件递给他，“重点是‘见习助理’的选拔标准和考核权限，领导担心下面企业搞变通，或者干脆弄成新的‘关系户’通道。你拿个更细化的、能堵住漏洞的操作规程出来，要快。”
“明白，处长。”赵江河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批示意见，心中已有计较。这在他预料之中，也是最能体现方案成败的关键环节。
他没有立刻埋头去写，而是先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重新梳理了近期收集到的、关于各监管企业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存在的普遍性问题案例。他将这些问题与领导担心的“变通”和“关系户”一一对应，试图找出制度设计上的薄弱点。
下午，他主动找到孙哲。
“孙干事，关于企业内部选拔可能存在的‘土政策’和潜规则，您经验丰富，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下，哪些环节最容易出问题？比如民主推荐的范围设定、考察谈话的对象选择、党委研究的议事程序等等。”
孙哲有些意外地看了赵江河一眼，感觉这个借调来的年轻人，经过试点方案的磨砺后，似乎更加老练了，懂得在动笔之前先做足调研，而且问的问题非常精准。他放下手中的笔，难得认真地与赵江河探讨起来。
接着，赵江河又去找了李姐，请教关于干部任职资格条件审查的具体流程和常见争议点。李姐虽然不直接参与核心决策，但对程序了如指掌，提供了很多实用的细节。
他甚至利用休息时间，给在龙峰钢厂信得过的老同事打了个电话，以“学习借鉴”的名义，侧面了解了一下其他兄弟单位在类似探索中遇到过哪些具体问题。
在做足了这些“功课”之后，赵江河才开始动笔起草那份《省属企业“见习助理”制度试点操作规程（细化建议稿）》。
他的建议稿极其细致，几乎到了“繁琐”的地步，但每一条款都直指可能的漏洞：
· 明确“见习助理”人选必须来源于“年轻干部人才库”，且入库需经过严格的资格审核和初步能力评估，设立硬性门槛。
· 规定民主推荐参与人员范围必须包括一定比例的一线职工代表和专业技术人员，并试行“匿名推荐”与“署名推荐”相结合。
· 细化组织考察环节，要求考察组必须与候选人所在部门不同层级的多人进行单独谈话，并查阅其历年工作业绩档案。
· 强化国资委的审核监督权，企业党委研究确定的拟任人选，必须附详细的考察材料和人选比对情况说明，报国资委备案，国资委保留否决权。
· 建立动态评估和退出机制，设定明确的半年、年度考核指标，未达标者立即终止见习，且原则上两年内不得再列入人才库。
他将这份充满“防御性”设计精神的规程初稿交给陈处长时，陈处长仔细看了很久，最终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感慨的神色：“小赵啊，你这哪里是操作规程，简直是一部‘防小人指南’。心思够缜密，考虑得很周全。”
赵江河谦逊地低下头：“都是处长指导和同事们帮忙，我只是把大家提到的风险点尽量用制度框起来。”
陈处长点点头：“嗯，有这个意识很好。在机关工作，尤其是搞改革，不仅要想着怎么把事情办成，更要想着怎么防止事情被办歪。这份东西，我会连同补充说明一起报给周主任。”
几天后，周启明在那份细化规程上做了简短批示：“方案思虑周密，操作性较强。可依此与试点企业沟通，尽快启动。”
批复下来时，赵江河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陈处长亲自将文件拿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虽没多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认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赵江河知道，自己凭借这份扎实甚至有些“过硬”的工作成果，真正在国资委，在周启明心里，进一步奠定了“能办事、能扛事、能成事”的印象。这，就是他在省城、在这个更高平台立足的根本。感情给了他温暖和动力，而工作上的能力和成绩，才是他能够守护这份感情、走向未来的坚实基础。他拿起笔，在新的工作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了下一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