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月洞外，山风呜咽，卷起的却不是妖气，而是无尽的恐惧。
前一刻还自称“妖王”的黄袍怪，此刻已经变回了奎木狼的星君官服模样。
但这身代表着天庭神职的袍服，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安全感，反而像是催命的符咒，让他抖得愈发厉害。
“噗通！噗通！噗通！”
奎木狼的额头与坚硬的山石地面，进行着最亲密的接触，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急促，仿佛要将自己的神魂都从这具躯壳里磕出去。
他不敢抬头，但那股君临天下的恐怖威压，那三界战神冰冷如刀的煞气，那三坛海会大神跃跃欲试的战意，还有那数万截教仙人汇聚成的杀伐洪流，如同亿万座神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元神之上，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小……小神奎木狼，叩见……叩见小师叔祖！”
他舌头打结，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连一个完整的称谓都说不出口。
大圣？弼马温？那些称呼此刻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再提。
他只能用最卑微，也是最能体现对方如今地位的称呼，来表达自己那渺茫的求生欲。
“叩见……司法天神！叩见三太子！”
奎木狼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地嘶喊着，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尘埃里：“小神……小神罪该万死！小神有眼无珠，不知是小师叔祖法驾在此，冲撞了天威，还请小师叔祖、真君、三太子饶命啊！”
为了活命，他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自己的来历竹筒倒豆子般全盘托出。
“小神本是天庭二十八宿之一，只因……只因在披香殿与那侍香玉女心生爱慕，私定了百年之好。奈何天规森严，她惧罪下凡，转世到了这宝象国，成了三公主百花羞。小神……小神思凡心切，这才私下凡间，化作妖王，将她强留在身边，只为再续前缘啊！”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爱痴狂的悲情角色，试图博取一丝同情。
“小神所作所为，皆为私情，绝无半点要与小师叔祖为敌，与西行大队为难的意思啊！那唐僧，也是小神一时糊涂抓来的，还请小师叔祖明鉴，饶了小神这条狗命吧！”
他声泪俱下，磕头磕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卑微到了极点。
然而，从始至终，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陈凡，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陈凡只是把玩着怀里那枚温润的红绣球，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对眼前这个星君的生死告白，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兴趣。
有时候，无视，才是最深沉的审判。
这份无视，让奎木狼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片死寂压垮神魂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私情？”
杨戬上前一步，手中三尖两刃刀的刀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你为一己私情，便可在此为妖作乱，屠戮生灵，吃人饮血？”
“轰！”
杨戬眉心处的天眼，豁然张开一道缝隙！
一道璀璨而又蕴含着无尽毁灭气息的金色神光，从中爆射而出，瞬间洞穿了虚空，死死地锁定了奎木狼的元神。
奎木狼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你可知，按天条，你之罪，当如何处置？”
杨戬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吹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是审判的铁锤。
“当……斩！”
最后两个字，杀气凛然，如同实质。
“不！不要！真君饶命！真君饶命啊！”
奎木狼被这股纯粹的杀意彻底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半分辩解。
他将自己这些年如何占据碗子山，如何吃掉了宫女，如何恐吓宝象国国王，
如何将唐僧变成老虎取乐……所有罪行，桩桩件件，毫无保留地全部抖了出来，只求能换来一线生机。
而在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山岩之后。
猪八戒和沙和尚，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僵硬地趴在那里，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法力高强，神通广大，打得他们师兄弟二人抱头鼠窜，几乎要散伙回家的黄袍怪……
那个让他们感到绝望，认为若非大师兄前来，师父定然性命不保的恐怖妖王……
此刻，就像一条最卑贱的野狗，跪在那里，摇尾乞怜，丑态百出！
猪八戒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震撼与迷茫。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告诉他，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这就是他们的大师兄？
这才几天不见？
他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连天庭的星君，在他面前连提鞋都不配，一句话不说，就能让对方跪地求饶，把自己的罪行交代得一清二楚？
沙和尚更是浑身冰冷。
他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不代表蠢。他比猪八戒更能看清局势的本质。
眼前的孙悟空，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大师兄，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了。
他身边站着的是谁？
司法天神杨戬！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他身后跟着的是谁？
数万气焰滔天的截教仙人！
这是何等恐怖的势力？这是何等通天的背景？
再回想起自家师父，那个迂腐固执的唐三藏，是如何念着紧箍咒，如何声色俱厉地将这样一尊大神，无情地驱逐出队伍的……
沙和尚的心中，第一次对“西天取经”这四个字，产生了动摇。
或许……师父真的错了。
错得离谱。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凡，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奎木狼，落在了那个被妖风卷出来，依旧在昏迷之中，被变成一只斑斓猛虎的唐三藏身上。
他的眼神里，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对着身旁的杨戬，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下人处理一件垃圾。
“废了他万年修为，贬回天庭，交由玉帝处置吧。”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远处的猪八戒和沙和尚，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不是商量，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是截教小师叔，是女娲圣人之子，在命令三界众神，该如何处置一名有罪的星君！
这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威严！
奎木狼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如蒙大赦，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遵命，大哥！”
杨戬没有丝毫迟疑，恭敬地领命。
他上前一步，并指如剑，对着瘫软在地的奎木狼，遥遥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力波动。
一道看似微弱的仙光，从杨戬的指尖射出，没入了奎木狼的眉心。
“啊——”
奎木狼发出一声比之前凄厉百倍的惨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修炼了无数元会的磅礴法力，
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疯狂地倾泻而出，转瞬间便流失了大半。
他的道基被毁，修为暴跌，从一个太乙金仙境的星君，直接跌落到了真仙境界，并且根基受损，此生再无寸进的可能！
杨戬随手一挥，一条金光闪闪的缚妖索凭空出现，将修为大跌的奎木狼捆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他像扔垃圾一样，将奎木狼扔给身后一名截教仙人。
“押回南天门，交给玉帝。”
“是，真君！”
那截教仙人一脸兴奋地领命，提着半死不活的奎木狼，驾云而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轻松惬意。
一个让取经团队束手无策，陷入绝境的劫难，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这无比讽刺的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猪八戒和沙和尚的脑海里，成为了他们永生难忘的噩梦。
做完这一切，陈凡才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向那头由唐三藏所变的猛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