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极殿。
天光微熹，文武百官列序而立，殿内气氛却不似往常那般庄严肃穆，反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瞥向了鸿胪寺卿萧瑀和兵部尚书李靖。
关于花果山使团的事情，早已在长安城的顶层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妖猴，竟敢派使者面见人皇，还妄图与大唐谈条件，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以谏议大夫魏征为首的文官集团，已经准备好了上百条奏章，准备从“人妖殊途”说到“社稷安危”，势必要让陛下打消任何与妖魔为伍的荒唐念头。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亢的唱喏，李世民身着龙袍，步履沉稳地走上龙椅。
群臣跪拜行礼，心中却在暗自揣度。
然而，当他们抬起头时，却齐齐一愣。
今日的陛下，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的脸上没有了昨日的烦躁与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凝与威严。
那股气度，不再仅仅是人间帝王的杀伐果决，更带着一种仿佛与天地相合的浩瀚与不容置疑。
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让所有准备进谏的臣子，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己将要反对的，并非一位帝王，而是一段不容更改的天命。
“众卿平身。”
李世民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不等任何人出列奏事，他直接开口，声音响彻整个太极殿：
“朕，有两道国策，今日颁行天下！”
话音一落，魏征刚要迈出的脚，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满朝文武，皆是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世民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
“其一，鸿胪寺卿萧瑀自花果山带回灵谷一石，经农官验证，此谷亩产可达三千斤，且一年三熟。此乃天佑我大唐，是活万民之神物！”
“朕决定，将此谷，定名为‘大唐瑞谷’！即日起，由户部牵头，工部配合，在全国各道，推广种植！所有种子，皆由国库出资，向花果山采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
“赐花果山，为‘东方圣山’之名，凡我大唐子民，皆当感念圣山活民之恩！”
“轰！”
整个太极殿，瞬间炸开了锅！
“陛下，万万不可啊！”魏征再也忍不住，第一个出列，面色涨红，“花果山乃妖魔巢穴，孙悟空更是大闹天宫的逆贼！我堂堂大唐，怎能受妖魔之恩，还将其奉为圣山？此举，置我人族颜面于何地？置天庭威严于何地啊！”
“是啊陛下，与妖为伍，恐非社稷之福！”
“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文官集团群情激愤，纷纷跪地哭谏。
然而，龙椅之上的李世民，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下方，一字一句地问道：“众卿，朕只问一句，是天庭的颜面重要，还是我大唐千万子民的肚子重要？”
一句话，让所有哭谏之声，戛然而止。
李世民继续道：“佛门东渡，广建寺庙，耗费钱粮无数，可曾给过朕一粒米？他们只教百姓放下今生，去求那虚无缥缈的来世。而花果山，送来的却是能让天下百姓人人吃饱的瑞谷！”
“谁是妖魔，谁是神圣，朕，和天下的百姓，心中都有一杆秤！”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此事，无需再议！”
那股源自三皇法旨的无上威严，压得满朝文武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李世民的目光转向了以李靖为首的武将集团。
“其二！花果山圣主孙悟空，感念我大唐将士戍边辛苦，特赠《炼体诀》一部！此法门，可强健体魄，增益气力，令普通士卒，亦有以一当十之勇！”
“朕意已决！即刻起，从‘玄甲军’中，选拔三千精锐，另组一军，赐名‘玄甲卫’！以此《炼体诀》日夜操练，由英国公李绩亲自统领！”
“此法，乃圣山所赐！玄甲卫，便是我大唐，护国卫民的最强之盾！”
如果说第一道国策是石破天惊，那这第二道，简直就是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将大唐最精锐的部队，交由一部“妖法”来训练？这……这简直是疯了！
李靖也是心神剧震，但他毕竟是军人，思维更为直接。
他亲眼见过萧瑀带回的演示，知道那《炼体诀》的价值。若真能普及，大唐军力何止倍增？
李世民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群臣，“但朕更知道，江山社稷，靠的不是虚名，而是实打实的粮食，和战无不胜的军队！”
“今日之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人妖殊途’的陈词滥调。谁能让大唐强盛，谁就是朕的朋友！谁能让我百姓安居，谁就是我人族的恩人！”
“退朝！”
说完，李世民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大唐的天，要变了。
两道国策，如两道惊雷，迅速从庙堂传遍了江湖。
布告栏前，人头攒动。
“亩产三千斤？我的天老爷，这是真的假的？”一个老农使劲揉着眼睛，不敢相信布告上的文字。
“官府贴的告示，还能有假？而且你没看吗，赐名‘大唐瑞谷’，还要全国推广呢！”旁边一个识字的秀才激动地说道。
“这个花果山……就是之前佛门大师们说的那个万魔之源？”
“屁的万魔之源！你看看清楚，陛下亲封的‘东方圣山’！人家给我们送粮食，佛门那帮和尚除了让我们捐香油钱，还会干嘛？”一个壮汉粗声粗气地嚷道。
“说得对！我家那傻婆娘，前几天还把家里最后一点米都拿去庙里‘供奉’了，说是能求来世福报。我呸！今生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来世！还是这圣山实在！”
百姓是最现实的。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之争，不懂什么气运之说。
他们只知道，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谁就是好人。
谁让他们饿着肚子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谁就是骗子。
信仰的天平，在“吃饭”这个最根本的需求面前，发生了最彻底的倾斜。
与此同时，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茶馆酒肆里，由猪八戒这位“宣传部部长”亲自操刀改编的评书，也开始火爆起来。
“话说那上古之时，人皇轩辕大战魔神蚩尤，眼看就要落败，人族危在旦夕！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闪过……”
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将孙悟空塑造成了人族危难之际，默默出手的护道者。
“……再说那神农氏尝百草，身中剧毒，是谁，随手递上了一株解毒仙草，才有了后来的《神农本草经》？”
这些故事，与官方的“圣山”认证，形成了完美的互补。
孙悟空的形象，在短短数日之内，就从一个凶神恶煞的“妖猴”，迅速转变成了一个游戏人间、心怀人族、不求回报的“上古大能”、“悲情英雄”。
“原来大圣是咱们人族的老朋友啊！”
“是佛门一直在骗我们，污蔑大圣！”
“走，别去那劳什子的寺庙了，咱们去给大圣立个长生牌位！”
于是，一副奇特的景象在南瞻部洲上演。
一座座香火鼎盛的佛寺，开始变得门可罗雀。
而在田间地头，村口巷尾，一个个简陋却充满敬意的神龛被自发地建立起来。
没有金身佛像，有的只是一块写着“花果山齐天大圣之位”的木牌，或者更简单的，直接面向东方，插上三炷清香。
这些香火愿力，不含任何功利性的索求，只有最纯粹的感激与敬仰。
它们化作亿万道肉眼不可见的光点，跨越千山万水，源源不断地汇入东胜神洲，花果山！
万妖殿上，陈凡正闭目养神。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纯粹至极的磅礴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花果山的气运之中。
“昂——”
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云霄。
只见盘踞在花果山上空的气运金龙，在这股庞大的人间香火之力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暴涨！
它的身躯变得更加凝实，龙鳞闪烁着璀璨的金光，龙爪之下，祥云汇聚，隐隐有了一丝镇压一洲气运的无上威势！
陈凡缓缓睁开双眼，嘴角翘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信仰战争？”
“不好意思，我直接把你们的信徒，都变成了我的自来水。”
长安城，大慈恩寺。
三千揭谛所化的僧人们，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听着外面百姓对“东方圣山”的歌功颂德，一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呕心沥血，耗费无数口舌与法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仰根基，在短短几天之内，土崩瓦解。
“完了……”一个僧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我们……一败涂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