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手指还停在半空，残剑录铁环的微光映着她眼底的冷意。她没动，只是盯着金无尘的眼睛，等一个答案。
大殿前的风卷起碎石，测心石的残骸散落一地。
林岚站在长老席侧，嘴角还挂着那抹惯常的笑意，声音轻得像在念一句禅语：“金师傅，你听听，你亲生女儿，当着全宗门的面，说你护不住公道。”
金无尘的手在抖。
他握剑的那只手，从指节到手腕，都在不受控制地颤。
他低头看着剑柄，那枚刻着“尘”字的玉扳指，不知何时裂了一道细纹。
他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一掌。
那一掌落下时，金小小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左臂的灵脉。
她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种他至今无法直视的东西——像是一块被砸碎的镜子，映出他不敢认的自己。
“这就是你的答案？”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测心石废墟，扫过老卒胸口的毒疤，扫过广场上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最后，落在金小小脸上。
她瘦了。
脸颊凹陷，眼窝发青，显然是连日激战与心力交瘁的结果。
可她的站姿没变，剑修的脊梁笔直，像一杆插进地里的枪。
金无尘的喉咙动了动。
他缓缓抬起剑，对准那堆废石。
下一瞬，他暴喝一声，剑光炸裂！
“轰——！”
剑气横扫，碎石如雨般炸开，残骸被劈成齑粉。烟尘冲天而起，遮住半边大殿。全场死寂，连风都停了。
林岚的笑容僵在脸上。
金无尘站在原地，剑尖垂地，胸口剧烈起伏。他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那一剑，不只是斩向石头，更是斩向自己十二年的沉默。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刀石刮过铁皮：“我……错了。”
三个字落下，像三块巨石砸进湖心。
金小小瞳孔一缩。
残剑录铁环突然发烫，系统光屏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警告：宿主肾上腺素飙升，情绪波动超出安全阈值。建议：冷静。】
她没理会。
金无尘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不再躲闪，直直钉在林岚脸上：“你父亲救我那年，我重伤垂死，是他以命换命，用本命精血替我续命。这份恩，我记了一辈子。”
林岚挑眉，眼神中满是挑衅，“怎么，你这是要恩将仇报了？”
“我不是报恩。”金无尘声音陡然拔高，“我是被你骗了十二年！你拿我这份愧疚当刀，插进宗门的心脏，插进我女儿的命里！你什么时候真心感激过我？你只是在利用我！”
林岚脸色变了。
“你胡说！若不是我父亲当年——”
“闭嘴！”金无尘怒吼，“你父亲若泉下有知，也不会容你拿他的恩德去做这种事！测心石被篡改，弟子被误判，小小被逐……这些，你都参与了，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宗门，你是为了掌控它！”
林岚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骤然阴冷。
“好啊，金无尘。”她冷笑，“你终于敢说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妻子是怎么死的？”
金小小浑身一震。
残剑录铁环骤然滚烫，系统光屏疯狂闪烁：【检测到高浓度记忆干扰波，来源：目标人物林岚。推演可信度：68%。警告：信息可能被扭曲。】
金无尘脸色瞬间惨白，身体猛地一僵。
“住口！”他嘶吼，“你没资格提她！”
“我没资格？”林岚笑了，笑声尖锐得像玻璃刮过耳膜，“当年你妻子闯入万毒谷禁地，是为了查什么？是为了查你那位‘恩人’，怎么会在谷底埋着三具天一门弟子的尸骨！她快查到了，结果呢？一场‘意外’，她死在回程路上——而你，连尸骨都没敢多看一眼！”
金小小呼吸一滞。
她母亲……死于万毒谷？
她下意识看向金无尘，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在抖，不是愤怒，是恐惧。
林岚步步逼近：“你以为你欠的是救命之恩？不，你欠的是血债！你妻子查到了真相，所以被灭口。”
“你放屁！”金无尘猛然抬头，剑尖直指林岚，“我妻子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准再提她！”
“我不提？”林岚冷笑，“那金小小呢？她知不知道，她母亲临死前，手里攥着一块刻着‘林’字的玉佩？她知不知道，那块玉佩，是你‘恩人’贴身带着的？”
金小小猛地后退一步。
残剑录铁环烫得几乎握不住。
她脑中一片空白，可系统光屏却在疯狂滚动：【记忆碎片匹配中……匹配成功：宿主童年记忆片段与当前信息存在关联。推演结论：母亲之死，极可能涉及林家。】
“你胡说！”金小小终于开口，声音发颤，“我母亲是死于魔域裂缝暴动！宗门记录上写得清清楚楚！”
“记录？”林岚嗤笑，“测心石都能改，你觉得一份死人档案，能信？”
金无尘忽然动了。
他踉跄着扑到金小小身前，用身体挡住林岚的视线，剑横在胸前，像一堵摇摇欲坠的墙。
“够了！”他嘶吼，“你再敢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林岚笑了，笑得近乎癫狂：“杀我？你敢吗？你连自己女儿都不敢认，还敢杀我？金无尘，你这辈子，就是个懦夫！”
金无尘咳出一口血，可他没倒。
他死死盯着林岚，一字一句：“我护不住她母亲……但我不能再失去她。”
他缓缓转头，看向金小小。
那一眼，有愧，有痛，有十二年压在心底的千言万语。
“小小……”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信我这一次。”
金小小没动。
她看着父亲背影，那件青色符师长袍早已破旧不堪，左肩还留着昨日被她剑气划开的裂口。可他就这么站着，像一尊残破的石像，硬生生挡在她和林岚之间。
系统光屏忽然安静。
残剑录铁环的温度开始回落。
林岚盯着他们，眼神从冷笑转为阴狠，最后，变成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好。”她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暗红色的香囊，“既然你们要真相……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相’。”
她指尖一捏，香囊碎裂。
一缕猩红的雾气缓缓升腾，带着腐甜的气息，弥漫开来。
金小小瞳孔骤缩。
那是蚀心丹的毒雾——但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更浓，更邪。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手已按上锈剑剑柄。
金无尘却没动。
他站在原地，背对着她，剑尖垂地，血顺着剑刃滴落，在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林岚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冰冷而清晰：“你们不是要真相吗？那就——亲眼看着它，把你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