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右手还在滴血，血珠落在泥地上，一圈圈晕开。她跪在沼泽边缘，呼吸沉重，左手撑着残剑，指节泛白。陈锋站在她身后半步，握着那块从青铜鼎上掰下的角，掌心被边缘割破，血混进铜绿里。
他们没有再说话。密室已经塌陷，测心石残片藏在金小小怀中，紧贴胸口。她知道那行小字——“咒源出自……刑堂……执笔人……林……”——意味着什么。但她也清楚，现在不是揭露的时候。
她动了动右臂，毒素像铁链一样缠着经脉，一寸寸往心口爬。她咬牙，用残剑借力，慢慢站起来。陈锋伸手要扶，她摇头，一步步朝残剑盟据点方向走去。
远处山巅，林岚站在水晶球前，指尖轻抚球面。球中画面正定格在金小小拾起残片的瞬间。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冷笑一声，抬手一握，水晶球轰然碎裂，粉末从指缝间滑落。
“她拿到了？”墨影从阴影里走出，声音低哑。
“拿到了。”林岚转身，目光冷如刀锋，“正好。让她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然后亲手把这‘真相’变成她的罪证。”
墨影走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通体灰白，表面刻着细密符文。“伪造的影像已经录好。金小小在密室中以蚀心丹触碰测心石，黑气蔓延，石面崩裂。时间、地点、手法，全都匹配得严丝合缝。”
“很好。”林岚接过玉简，指尖一抹，一道灵力渗入，“让它‘意外’出现在刑堂暗线的巡查路线上。要让楚墨离觉得，这是内部有人偷偷举报，而不是刻意投递。”
墨影点头：“明白。我会让消息走‘外门弟子偶然发现’的路径，再经由执事层层上报。流程合规，没人会怀疑来源。”
林岚走到窗前，夜风卷起她的衣袖。她望着残剑盟方向，声音平静：“她以为自己在翻案，其实是在自掘坟墓。几十年前的事，不该由她来碰。更不能，让她活着把证据带出来。”
墨影低声道：“可她若主动上报，我们反而被动。”
“所以不能让她报。”林岚转身，眼神锐利，“我们必须先出手。把‘破坏测心石’的罪名钉死在她头上——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刑堂不得不介入。”
她抬手，一枚香囊从袖中滑出，淡青色，绣着细小的兰草纹。她将香囊轻轻放在桌上，指尖一弹，一缕极淡的草香逸散开来。
“这是锁灵草的气息，和她体内残留的毒素同源。明日一早，我会去测心石殿走一趟。”
次日清晨，测心石殿外雾气未散。守殿弟子正在清扫台阶，忽见一道身影踏雾而来。是林岚。
她步伐沉稳，神色凝重，手中捧着一束净心莲。她在殿前停下，向守殿弟子点头示意，随即步入殿内。
测心石悬浮于高台之上，通体金黄，光华流转。林岚站定，双手合十，灵力缓缓注入。石面金光大盛，映得整个大殿明亮如昼。
“今日测心石运转正常。”她收回手，轻声道，“但昨夜我察觉宗门气运有异动，恐有奸邪之术潜伏。烦请师兄多加留意。”
守殿弟子点头称是。林岚转身欲走，衣袖轻拂，那枚香囊悄然滑落，掉在台阶角落。她并未察觉，径直离去。
半个时辰后，一名外门弟子打扫至此，捡起香囊，皱眉嗅了嗅。“这味道……像是锁灵草？怎么会在测心石殿外？”
他犹豫片刻，还是将香囊交给了执事。
与此同时，墨影已潜出天一门外围。她身形如影，在山道间疾行，最终停在一处无人的崖壁下。一名黑衣人早已等候在此。
“刑堂暗线。”墨影低声确认。
对方点头，接过玉简，迅速离去。
消息开始流转。
当日下午，宗门内已有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测心石昨晚显了黑光，有人看见黑气从石缝里冒出来。”
“真的假的？不会又是谁练邪功吧？”
“可不是？外门有个弟子说，他在殿外守夜时，亲眼看见基座上有黑丝缠绕，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这些话，一句句传入高层耳中。
而就在此时，一名执事匆匆赶往刑堂，手中捧着那枚香囊。“启禀刑堂，此物于测心石殿外拾得，内含锁灵草气息，疑似与近日异象有关。”
刑堂内，楚墨离翻开玉简，画面徐徐展开——金小小站在密室中，手中握着一颗赤红丹丸，缓缓靠近测心石。丹丸触石瞬间，黑气炸裂，石面龟裂，符文崩解。
他眉头紧锁。“若属实，此乃重罪。”
他立即下令：“调派两名刑使，即刻前往残剑盟据点，核实此事。若证据确凿，按宗规处置。”
命令下达，无人察觉，这一切的起点，皆源于林岚指尖那一抹冷笑。
她此刻正立于天一门后殿，手中燃着一缕灵火，将与墨影往来的密信残页投入火中。纸页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你烧了它？”墨影从暗处走出。
“该留的都留了。”林岚看着火焰，“不该留的，不能留。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她——蚀心丹、锁灵草、测心石残片、密室青铜器。每一样，都能成为她的罪证。”
“可若她辩解，说那是你父亲当年的冤案重演呢？”
林岚冷笑：“谁会信一个被通缉的叛徒？更何况，她现在重伤在身，连站都站不稳。等刑堂的人到了，她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有。”
墨影沉默片刻，低声道：“你确定，她不会反咬一口？”
“她会。”林岚望着远方，“但她已经没有时间了。真相不是她能掌控的——尤其是，当所有人都认定她是罪人的时候。”
她转身，指尖拂过案上一幅地图。残剑盟据点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两个字：清剿。
“她查到的不是真相。”林岚轻声说，“是她的死期。”
残剑盟据点内，金小小靠在床边，右臂缠着浸了药液的布条，血仍未止。她闭着眼，怀里贴着那块测心石残片，体温一点点将它暖热。
陈锋坐在屋角，手中摩挲着那块青铜角，眼神阴沉。
屋外，风渐起。
远处山道上，两名黑袍人正快步而来，胸前绣着刑堂徽记。他们的脚步坚定，手中握着拘令牌。
屋内，金小小忽然睁开眼。
她没有动，只是将残片往怀里压了压。
她的左手，缓缓握住了放在床边的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