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鸟飞向药堂西角的那一刻，金小小已经动身。
她没回静室，也没再看那张名单。计划从她锁上木盒的瞬间就开始了。她知道，对方很快会察觉那份文件被处理得太过随意——一个被残剑盟高层盯上的证据，怎会只放进普通档案柜？但正因反常，才显得真实。他们会觉得，金小小中计了，正按着他们铺好的路走。
她要他们这么想。
天黑前，她召集了五名最可靠的残剑盟成员，在驻地后巷集合。没人说话，只彼此点头。她带的不是刀，也不是令符，而是一块灰褐色的矿石，表面粗糙，边缘有被火灼烧过的裂痕。这是她从一名旧矿工那里换来的通行信物，据说只要握着它走过矿道入口的灵识阵，就不会触发警报。
“记住，”她低声说，“我们是去换岗的矿工小队，若遇巡查，由张铁锤应答。”
众人目光落在那个站在角落的男人身上。他脸上的疤痕在暮色里像一道干涸的河床，眼神低垂，几乎不与人对视。直到此刻，金小小才真正看清他——不是因为他的模样，而是他站姿。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重心微沉，是老兵才有的习惯。
她没多问。老卒当年在荒秽渊说过的话，她一直记得。
“矿下有人。”
队伍出发时，风从山口灌进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们绕过主峰，贴着断崖边缘前行，避开巡逻弟子的路线。赤霄矿脉的入口藏在一道裂谷之后，外头立着禁制碑，写着“非执令者不得入内”。可禁制只拦活人，不拦“换岗”的队伍。
张铁锤走上前，将那块灰石按在碑面凹槽中。石块瞬间发烫，碑文闪烁了一下，随即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六人鱼贯而入。
矿道内漆黑，空气浑浊，混着铁锈与湿土的气息。越往里走，温度越低，脚下的石板开始渗出水珠。金小小走在中间，手指始终贴在残剑剑柄上。她能感觉到，这里的灵力流动很奇怪——不是自然流转，而是被人刻意压制过，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封在深处，不让它外泄。
系统一直没出声，直到她踏进第三段主矿道时，才忽然在她脑子里响起来。
【检测到地下三百丈有高频灵波震荡，频率与《残剑录》第七页记载的“剑核共鸣”接近。】
金小小脚步一顿。
“你说什么？”
【我说，下面可能埋着能和残剑产生反应的东西。】系统语气懒散，【不过也可能是废铁，毕竟这矿挖了几百年，扔下去的破剑也不少。】
她没理会它的调侃。残剑在她背上微微震了一下，不是错觉。那种震动，像是某种呼应。
她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自己贴着矿壁前行。张铁锤没阻拦，只是默默退后半步，让出前方路径。
前方矿道分岔，左侧是主采区，灯火通明；右侧是一条塌陷过的旧道，被木架勉强撑住，入口挂着一块褪色的警示牌。金小小盯着那块牌子看了两秒，然后转身对众人比了个手势——原地待命。
她独自摸了过去。
旧道内没有灯，只有几缕微弱的磷火贴着岩壁游走。她放轻脚步，每一步都踩在碎石最少的地方。系统在她脑中开启“模拟推演”，将前方三十丈内的声音、温度、灵力波动拼成一张虚图。
【前方十丈，两人，心跳平稳，灵力波动属林家路数。】系统报数，【正在挖掘，使用蚀心丹控制两名矿工。对话内容……正在解析。】
金小小屏住呼吸。
下一瞬，低语声顺着矿壁传来。
“再挖三丈，就能找到‘赤霄灵剑’的碎片。”是男子的声音，压得很低，“林师姐说了，只要拿到它，剑冢入口的封印就能破解一半。”
另一人冷笑：“那贱人金小小还在查什么名单？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钥匙从来就不在宗门里。”
“等我们把碎片挖出来，直接送去万毒谷。到时候，林师姐就能以‘护宗有功’之名，接管剑冢试炼——谁还管什么通敌信？”
金小小站在暗处，手指缓缓收紧。
她终于明白了。林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栽赃定她的罪。她要的是剑冢资格，而那资格的钥匙，不在刑堂，不在玉简，而在这一片被所有人遗忘的矿脉深处。
她不是在洗清冤屈，她是在抢时间。
她退回队伍所在的位置，低声下令：“张铁锤，带人守住出口。其他人，原地不动。”
“你要一个人去？”有人忍不住问。
“他们要挖三丈。”她看着那条塌陷矿道，“我只要一剑。”
她再次潜入，这次不再隐藏脚步。残剑出鞘半寸，银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细线。她能感觉到矿壁后的灵力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打她的剑心。
十丈。
五丈。
她看见了那两个林岚亲信的背影。他们正用短镐凿击一面刻满符文的岩壁，每一下都让符文闪一下红光。那不是普通的封印，是空间禁制——一旦破开，会立刻传讯到林岚手中。
金小小没有犹豫。
她将残剑插入地面，双手合握剑柄，灵力顺着经脉涌入剑身。空间剑心开始运转，剑意如丝，悄然钻入岩壁内部，沿着符文的缝隙蔓延，一点点撕裂结构。
她不是要劈开它。
她是先从里面，把它拆碎。
岩壁开始轻微震动。两名亲信察觉不对，刚要回头，金小小猛然发力。
“破！”
一剑斩落。
整面矿壁轰然炸裂，碎石飞溅，烟尘冲天。那两人被气浪掀翻在地，还没爬起，就看见一道身影踏着尘雾走来。
金小小站在裂口前，剑尖垂地。
裂开的岩层深处，一块泛着金芒的残片静静嵌在石中。它只有巴掌大，边缘参差，可表面的符文却与《残剑录》首页的图样完全一致。更让她心跳加快的是，残剑在她手中轻轻震颤，像是在呼唤。
她抬脚一挑，残片飞起，被她稳稳接住，随即收入空间戒指。
“你们要的‘钥匙’，”她看着那两个惊魂未定的人，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矿洞每一寸角落，“现在归我了。”
其中一人怒吼着扑来，手中短刀直取她咽喉。金小小侧身避过，残剑横扫，剑锋未触其身，空间之力已在对方胸口撕开一道无形裂口。那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另一人想逃，刚转身，就发现退路已被张铁锤堵死。
金小小走回队伍，扫视众人：“矿壁后面还有空间，不是天然岩洞，是人工密室。林岚的人没挖到头。”
“要进去吗？”有人问。
她摸了摸戒指，那里正传来微弱的共鸣。
“当然。”
张铁锤上前一步：“我带路。这条道，我十年前走过。”
他举起手中火把，火焰在矿风中晃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映出他脸上的疤痕。那道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像是某种仪式留下的印记。
金小小忽然想起什么。
“十年前……矿道坍塌，死了十七个矿工。”
张铁锤没回头，只点了点头：“那天，林家下令加速开采。没人知道为什么，直到塌方后，有人在废墟里挖出一块烧焦的剑柄。”
“然后呢？”
“然后，他们把所有活口都灭了口。”他声音很平，“我是唯一逃出来的。”
金小小看着他背影，没再说话。
六人重新列队，跟着张铁锤走向矿壁裂口。密室的门就在后面，也许还藏着更多碎片，也许藏着林岚父亲当年的秘密。
火把的光在岩壁上跳动，映出长长的影子。
残剑在她背上震动得越来越明显，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裂口时，系统忽然在她脑中响起。
【警告，地下三百丈的灵波频率变了。】
金小小脚步一顿。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