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晦和罗怡清赶到时，雾气里飘着股极其难闻的铁锈味。
江晦看见田椿正在往回跑，他军绿色的外套下摆还沾着很多暗红的点，像溅上去的血。
而在他的身后，“槐女”站在那里，白裙从下而上被染成深褐色，罗怡菲蜷缩在她脚边，远远看去已经没了动静。
“菲菲！”
“别过去！”
罗怡清的视线刚触及那身影，双腿就像被施了咒一般，不受控制地要往前冲，但手腕却突然被江晦拽住。
“放开我！她还活着！你看她的手还伸着……”
“她还在等我……”
罗怡清的声音软下来，带着哭腔的哀求。
江晦的手松了松，却没敢放开。
“你，看她的眼睛。”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精准地戳破了所有侥幸。
罗怡菲的脸歪向一侧，双眼睁得圆圆的，瞳孔却已经散了，像蒙着层灰雾的玻璃珠。
风卷着槐树叶掠过耳畔，沙沙的声响里，仿佛能听见罗怡菲最后那声轻得像叹息的“姐”。
罗怡清盯着妹妹伸出的那只已经垂在地上的手有些出神。
雾气不知什么时候散了，晨光透进了槐树里，在罗怡菲的手背上投下一小块光斑。
田椿这时已经跑到了他们身边，还凑了过来，脸上甚至挂着笑，只是那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你们本来就是祭品，早死晚死都一样……”
“田椿。”
罗怡清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像被冰碴冻过，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尖锐的棱角。
田椿突然踉跄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随着他低头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槐女”的长发正像活蛇般缠上他的脚踝，黑得瘆人的发丝里还沾着没干透的血污。
那些细细的发丝越收越紧，勒得田椿的脚踝皮开肉绽，翻涌而出，像被切开的鱼腹。
这时江晦察觉到周围散落的槐花突然开始簌簌作响，像是被无形的手聚拢，化作无数白色的小点，朝着田椿的方向飞旋。
“既然早死晚死都一样……”
罗怡清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那你就去陪我妹妹吧。”
在罗怡清手中匕首快要刺向田椿的刹那，“槐女”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随后猛地扑向田椿。
江晦猜到了这或许是boss开大的前摇，在对方扑过来之前就强行拽着罗怡清躲开了。
江晦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打不过就跑，罗怡菲已经救不了了，活着的人更重要。他死死攥住罗怡清的手腕，不论她说什么怎么挣扎都充耳不闻，只是目标无他地向槐树林外跑去。
他全神贯注地狂奔，从口鼻中呛进去好多空气，喉咙里泛上来一股铁锈味。
上一次这么要命的跑步还是初中三伏天体测跑一千米，这会儿还有负重。
在他们身后，田椿的惨叫在雾里炸开，他像被丢进油锅的活物一般痛苦嚎叫着为什么，救救我之类的话，但很快就被“槐女”越来越急促的嘶吼淹没。
等两人跑出槐树林，江晦扶住因为他的急刹而趔趄了两步的罗怡清时，才发现她在发抖。
不是害怕，是极致的愤怒让她浑身紧绷。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玉佩，外形像双生花，江晦多看了两眼，猜测这玉佩估计是罗怡清用来绑定妹妹一起进入副本的道具。
她们俩看起来都不太像老手，这道具一大半的可能性是赊过来的。
看起来罗怡菲对她姐姐来说真的很重要。
可现在人没了，这玉佩的债还是要还。
副本内的生死争斗比他想象得还要残酷，不快点成长起来的话，谁都救不了自己。
更何况不成长起来的话，他怎么找到合显这个傻缺。
他那种人，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真的活得下去吗？
想到这，江晦把一口原本想叹出来的气活生生咽了回去。
“走吧。”
江晦的声音很轻。
槐花的香气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与燕思思和胡多宝汇合时，两人看见他们俩的情况什么也没问，只是叹了口气。
这才是老手的反应，看来在副本中，丧命很常见，大家都已经麻木地接受这些坏事屡次发生。
“好消息是，最中央的冢离我们刚刚的位置很近，我和老胡刚刚已经去处理过了，现在只剩下三个冢。”
“坏消息是……”
燕思思看了一眼罗怡清，斟酌了一下措辞。
“罗怡菲——走了，王芳下落不明，现在离‘五女’，或许也只差三个。”
罗怡清猛地抬起头。
“走，去下一个冢。”
江晦看着她踉跄却异常坚定的脚步，和燕思思胡多宝交换了一个眼神。
剩下的三个冢分布在槐木林的东、南、北三个角落。
众人一路沉默，只有脚步踩过落叶的声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槐女”嘶吼。
不知为何，杀了田椿后，“槐女”就不再主动攻击他们。
也因此剩下三处木匣破坏得十分顺利，只是赶路与寻找花费了很多时间，甚至在赶到南冢时，还碰到了同样来破坏阵点的沈长依和程枫扬。
待四人回到药铺的地下室时，已经接近夜里。
燕思思看着罗怡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过去一瓶水。
“现在槐木祭的五处阵点都已经破坏过了，没有看到王芳的陶罐，说明她还活着，那接下来我们该考虑另一件事了。”
江晦指着地图上槐树广场的方向，作出总结，随后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们对‘槐木之芯’有什么头绪吗？”
燕思思摇了摇头。
“我和老胡这三天只顾着研究槐木祭了，在槐木祭的线索里也没看到和‘槐木之芯’相关的。”
“我有一条不算线索的，只是猜想，不保真。”
江晦看燕思思点了头才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槐木之芯’有可能在槐树广场的那棵大槐树里。”
“槐树广场？你为什么这么想？”
燕思思听了江晦的话，眉头皱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兵铲的木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