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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紫禁城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着,琉璃瓦上的积雪在宫灯的映照下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金。乾清宫内,鎏金烛台从殿门一直排到御座前,烛火跳跃着,将满殿的红绸、福字、宫灯都映得通红,连梁柱上的盘龙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层暖意。

朱翊钧坐在御座上,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金龙戏珠纹样。他看着殿下觥筹交错的群臣,脸上带着符合节日气氛的微笑,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案上的菜肴丰盛得很,红烧鹿肉、清蒸鲈鱼、燕窝羹,都是御膳房的拿手菜,可他没什么胃口,只是偶尔夹起一块杏仁酥,慢慢咀嚼着。

“万岁爷,尝尝这个。” 小李子在旁边低声提醒,用银箸夹起一块水晶肘子,“这是用江南新送来的冰糖炖的,甜而不腻。”

朱翊钧摇摇头,目光落在张居正身上。这位首辅大人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蟒袍,正和户部尚书讨论着什么,眉头微蹙,即使在这样的宫宴上,也难掩忧国忧民的神色。

宫宴进行到一半,按照惯例,该是大臣们向皇帝进言的时候了。往年多是些歌功颂德、祈求国泰民安的话,可今年,朱翊钧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果然,张居正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袍角,从群臣中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陛下,臣有本启奏。”

朱翊钧心里一动,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意:“张先生请讲。”

张居正抬起头,声音洪亮,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陛下,臣近日查内库账目,发现宫中冗余宫人过多,仅乾清宫一处,就有宫女八十人,太监五十人,而实际所需,不过半数。这些冗余宫人,每年耗费的俸禄、衣物、膳食等银两,共计两万两。臣以为,当裁汰冗余,以省国库开支。”

话音刚落,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都清晰可闻。群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张居正会在除夕宫宴上提出这样的建议。裁汰宫人,可不是小事,那些宫人大多是在宫里待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人,背后牵扯着多少关系,谁也说不清楚。

朱翊钧的目光扫过殿下的宫人,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他知道,张居正说的是实话,宫里的冗余人员确实太多了,每年的花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这些人,尤其是那些老宫人,大多是伺候过先帝的,没了宫里的俸禄,出宫后确实难以生存。

“张先生的意思是,” 朱翊钧放下银箸,语气平静,“要将这些宫人都赶出宫去?”

“并非赶出宫去。” 张居正连忙解释,“臣的意思是,对宫中宫人进行筛选,年轻力壮、有一技之长者留下,年老体衰、无所事事者,由朝廷发放一笔安置费,让他们出宫安度晚年。这样既节省了开支,也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安置费?”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礼部尚书徐学谟,他须发皆白,拄着拐杖,“张首辅说得轻巧,一笔安置费能有多少?那些老宫人在宫里待了一辈子,除了伺候人,什么都不会,出宫后如何生存?冻饿而死吗?”

“徐大人此言差矣。” 户部尚书张守直立刻反驳,“国库空虚,陕西、河南等地还在赈灾,每一两银子都要用在刀刃上。宫里每年浪费两万两,难道就不可惜吗?那些老宫人有安置费,总比灾区的百姓强得多!”

“你!” 徐学谟气得吹胡子瞪眼,“灾区百姓可怜,老宫人就不可怜吗?他们伺候先帝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能如此对待?”

“徐大人这是妇人之仁!” 张守直毫不退让,“朝廷法度,岂能因私情而废?若人人都讲私情,国库迟早要被掏空!”

群臣们立刻分成了两派,一半赞同张居正的建议,觉得应该裁汰冗余,节省开支;一半同情那些老宫人,认为不该在除夕这样的日子提出如此冷酷的建议。双方争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像开了锅,把原本喜庆的宫宴气氛搅得一团糟。

朱翊钧静静地看着他们争论,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场争论表面上是关于裁汰宫人的,实际上是文官集团内部的一次较量 —— 以张居正为首的改革派,想要进一步推行节俭政策,削减不必要的开支;而以徐学谟为首的保守派,则更注重人情和传统,反对过于激进的改革。

“都别吵了!”

一声厉喝打断了群臣的争论,是李太后。她坐在朱翊钧旁边的凤座上,脸色有些难看,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那些人多是伺候过先帝的,” 李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满,“在宫里待了一辈子,把青春都献给了皇家。如今老了,让他们出宫,无依无靠,可怎么活?”

张居正躬身道:“太后娘娘,臣并非无情之人。只是国库实在吃紧,若不节省开支,恐怕难以支撑赈灾和边防的费用。臣以为,可先对宫人进行登记造册,查明哪些是真正冗余的,哪些是有实际用处的,再做决定。”

“登记造册?” 李太后皱起眉,“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赶他们走?先帝在时,最是体恤宫人,从未提过裁汰二字。你们现在这样做,是想让先帝寒心吗?”

张居正一时语塞,他没想到李太后会搬出先帝来说事。在明朝,先帝的意愿是很重要的,若是被扣上 “违背先帝” 的帽子,即使是他这个首辅,也难以招架。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凝重。群臣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引火烧身。朱翊钧看着李太后,又看了看张居正,知道该自己出面了。

“母后,张先生,” 朱翊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不失威严,“朕觉得,两位说的都有道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张先生心系国库,担心开支过大,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值得肯定。母后体恤老宫人,念及旧情,也是人之常情,朕理解。”

“那陛下的意思是?” 张居正和李太后同时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期待。

朱翊钧微微一笑:“依朕看,裁汰冗余宫人是必要的,但不必急于一时。可先让内务府和户部共同负责,对宫中宫人进行清查,登记他们的年龄、工龄、技能等信息。对于那些确实年老体衰、无法继续当差的,由朝廷发放足够的安置费,让他们能在宫外安享晚年;对于那些年轻力壮、有一技之长者,可根据实际需要,重新安排岗位,避免浪费人才。”

他看着张居正:“张先生觉得,这样如何?”

张居正眼前一亮,连忙躬身:“陛下圣明!此法既节省了开支,又照顾到了老宫人的生计,兼顾了情理与法度,臣赞同!”

李太后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钧儿说得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那安置费,一定要给足,不能委屈了那些伺候过先帝的人。”

“母后放心,儿臣会让人核算清楚,确保安置费足够他们生活。” 朱翊钧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群臣,“此事就交由张居正和冯保共同负责,内务府和户部配合,务必在三个月内完成清查和安置工作。”

“臣遵旨!” 张居正当即领命。

冯保也连忙从太监队列里走出来,躬身领旨:“老奴遵旨。” 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好皇帝想出了这么个折中方案,不然他夹在太后和首辅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群臣们见事情得到了解决,都松了口气,纷纷称赞皇帝圣明。殿内的气氛重新变得喜庆起来,歌舞继续,觥筹交错,仿佛刚才的争论从未发生过。

朱翊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里面的米酒,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他知道,裁汰宫人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张居正肯定还会提出更多的改革措施,而保守派也一定会继续反对。他这个皇帝,就像站在天平的中间,必须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他看向张居正,这位首辅大人正和张守直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朱翊钧知道,张居正的改革是为了大明好,可有时候过于激进,容易引起反弹。他需要适时地敲打一下,让改革的步伐慢下来,更稳妥一些。

他又看向李太后,太后正和旁边的女官说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很温和。朱翊钧知道,太后虽然反对裁汰宫人,但也不是完全不懂事理,只要讲清楚道理,她还是会支持的。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他需要多和太后沟通,争取她的理解和支持。

宫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当朱翊钧回到毓庆宫时,外面已经开始放烟花了。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美不胜收,照亮了整个紫禁城。

“万岁爷,您今天处理得太妙了!” 小李子兴奋地说,“既没得罪张首辅,又让太后娘娘满意,还得了群臣的称赞,真是一举三得!”

朱翊钧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走到窗前,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心里充满了感慨。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还很重,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有信心,也有决心,做好这个皇帝,守护好这大明的江山。

烟花渐渐散去,夜空重新恢复了宁静。朱翊钧转过身,对小李子说:“去把骆思恭叫来。”

“现在?” 小李子愣了一下,“都这么晚了。”

“嗯,现在。” 朱翊钧点点头,“有些事情,我想跟他谈谈。”

他知道,裁汰宫人的事情虽然暂时解决了,但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很复杂,难免会有人暗中作梗。他需要让骆思恭多留意一下,确保清查和安置工作能顺利进行。

不一会儿,骆思恭就来了,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躬身行礼:“陛下深夜召臣,有何吩咐?”

朱翊钧示意他坐下,把刚才宫宴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裁汰宫人的事情,你多留意一下。特别是那些老宫人中,有哪些是冯保的人,哪些是太后的人,哪些是中立的,都要查清楚,报给朕。”

“臣遵旨。” 骆思恭躬身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查清楚。”

“还有,” 朱翊钧看着他,“清查和安置工作,难免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可能会有人暗中使坏,你要保护好那些负责此事的官员和宫人,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臣明白。” 骆思恭的眼神很坚定,“臣会加派人手,加强戒备,确保万无一失。”

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好,你去吧。”

骆思恭走后,朱翊钧重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寂静的宫城。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清冷的光,像一层薄薄的银霜。他知道,新的一年,一定会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的羽翼,正在一点点丰满;他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增强。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真正掌控这大明的江山,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寒意,却也带来了新的希望。朱翊钧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书案前,拿起一本《资治通鉴》,认真地看了起来。新的一年,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