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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 > 第136章 山东的 “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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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山东的 “阳奉阴违”

东宫的琅嬛书室里,紫檀木书架从地面一直顶到藻井,架上的典籍按经史子集分类码放,朱红色的书脊在晨光中泛着沉静的光泽。朱翊钧跪坐在铺着软垫的地板上,面前摊开的各省巡抚履历,像铺开的一张大网,网住了大明十三省的军政脉络。

小李子捧着个白铜香炉,正往炭盆里添银丝炭。上好的银丝炭燃得无声无息,只在盆底积起一层雪白的灰烬,混着案上龙涎香的气息,在书室里织出一片安宁。

“万岁爷,山东巡抚李世达的履历。” 小李子将一本蓝封皮的册子递过去,封面上贴着张黄色的签条,写着 “山东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巡抚,正二品”。

朱翊钧伸手接过,指尖刚触到纸页,就顿住了。履历的第三页,“师承” 一栏里,“徐阶” 两个字用小楷写着,墨迹虽淡,却像根细针,扎得他眼皮一跳。

“徐阶的门生。” 他低声自语,指腹在那两个字上反复摩挲,纸页被蹭得起了毛边。徐阶当年与张居正的恩怨,朝堂上无人不知。隆庆年间那场 “夺情” 之争,徐阶门生几乎全员弹劾张居正,骂他 “贪权恋位,不顾人伦”。如今让徐阶的人来推行张居正力主的 “一条鞭法”,岂不是让猫看着鱼?

小李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小声道:“听说这位李大人在山东颇有声望,去年还上表请减免税银,说是黄河水患伤了百姓……”

“减免税银?” 朱翊钧冷笑一声,将履历扔在案上,“怕是减了士绅的税,肥了自己的腰包吧。” 他想起江南的顾存仁,表面上乐善好施,暗地里却勾结胥吏,瞒报田产近千亩。这些读圣贤书的人,做起贪腐的勾当来,比胥吏更隐蔽,更可恨。

正说着,张居正的奏本送了进来。书吏跪在门口,双手高举着紫檀木托盘:“首辅奏请,于山东试行‘一条鞭法’,以观成效,再推至北方各省。”

朱翊钧拿起奏本,张居正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山东乃南北枢纽,士绅云集,若能在此地推行新法,北方各省自会效仿……” 他看着 “士绅云集” 四个字,忽然明白张居正的用意 —— 这是要用山东作饵,看看北方的士绅到底有多少底气敢与朝廷抗衡。

“准奏。” 他提起朱笔,在奏本末尾批下两个字。墨迹透过纸背,在衬纸上洇出小小的红点,像滴在棋盘上的血。

小李子看着那两个字,忍不住道:“万岁爷就这么信得过李巡抚?”

“信不信得过,试试便知。” 朱翊钧将奏本放回托盘,目光落在山东的舆图上。济南府的位置被红笔圈着,像只睁着的眼睛,“让骆思恭盯着山东的动静,每月密报一次,不得惊动任何人。”

三个月后,山东的第一份奏报送到了毓庆宫。李世达在奏报里写道:“山东百姓素以农耕为主,不习银钱交易,多愿缴粮,征银推行困难。臣已令各县暂缓,先以劝谕为主……”

朱翊钧将奏本扔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小李子吓得一哆嗦,只见陛下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多愿缴粮?这话听着耳熟得很。”

“像…… 像江南顾存仁说过的。” 小李子小声提醒。去年江南推行新法前,顾存仁也曾上表,说百姓 “只认粮食不认银”,恳请朝廷收回成命。

“何止像。” 朱翊钧冷笑,拿起案上的朱笔,在 “多愿缴粮” 四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百姓不习银钱?济南府的票号比米铺还多,他当朕是三岁孩童不成?”

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山东的田册。这本田册是三年前清丈的,厚厚的一摞,记载着各州府的田亩数。朱翊钧翻到济南府那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万历元年,济南府实有田亩三万七千五百二十一亩”,而十年前的记录是 “三万七千四百二十一亩”,十年间只增了百亩。

“一派胡言!” 他将田册摔在地上,纸页散落一地,像只被撕碎的鸟。济南府下辖四州二十六县,每年新开垦的荒地都不止百亩,这分明是士绅与官吏勾结,瞒报田产,偷逃赋税!

小李子慌忙去捡田册,手指被锋利的纸边划破,渗出血珠也顾不上擦:“万岁爷息怒,许是…… 许是清丈的官儿糊涂了……”

“糊涂?” 朱翊钧的声音冷得像冰,“朕看是胆子肥了!” 他想起王阿三的税单,连半亩薄田都清清楚楚地记在账上,这些士绅却敢十年瞒报数千亩,背后没有巡抚撑腰,谁信?

“去,把骆思恭叫来。” 他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天空。已是初夏,可北方的风还带着凉意,像山东那些士绅的心,捂不热,焐不化。

骆思恭来得很快,身上还带着风尘气。他刚从蓟州巡查回来,铠甲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着光:“陛下召见,可是北边有动静?”

朱翊钧转身,将山东的奏报和田册扔给他:“你自己看。”

骆思恭快速翻阅着,眉头越皱越紧。看到济南府的田亩数时,他猛地抬头:“陛下,这绝不可能!末将去年路过济南,见章丘县一带新开了大片稻田,少说也有上千亩,怎么可能只增百亩?”

“所以,有人在撒谎。” 朱翊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李世达阳奉阴违,士绅瞒报田产,这‘一条鞭法’在山东,怕是早就被他们联手绞杀了。”

骆思恭的手紧紧攥住奏本,指节泛白:“末将请命,即刻前往山东查探!”

“不行。” 朱翊钧摆摆手,“明目张胆地去,只会打草惊蛇。他们既然能瞒报田产,自然也能伪造民情,你查不出什么。”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张空白的宣纸,提笔写下 “祈雨” 二字,“山东近月大旱,民怨渐生。朕派你以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去山东祈雨,顺便…… 看看那里的土地,到底有多‘干旱’。”

骆思恭眼睛一亮:“陛下英明!祈雨需遍历各州府,末将正好借此机会查访田亩,询问百姓。”

“记住,” 朱翊钧的目光锐利如刀,“只看,只听,不动手。若真有贪腐,也先记着,等朕的旨意。” 他要的不是一两个贪官的人头,而是要掀翻山东士绅的根基,让他们知道,北方不是法外之地。

“末将领命!” 骆思恭躬身行礼,转身时,铠甲的铁片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三日后,骆思恭带着一队锦衣卫,打着 “钦命祈雨” 的旗号,离开了京城。队伍里的锦衣卫都穿着便服,扮作随从、道士,只有骆思恭依旧穿着指挥使的官服,浩浩荡荡地往山东而去。

消息传到济南府时,李世达正在府衙后园宴请士绅。听说锦衣卫要来祈雨,他手里的酒杯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溅湿了月白色的锦袍。

“李大人这是怎么了?” 坐在上首的济南知府连忙问道,他是李世达的门生,最懂老师的心思。

李世达没说话,只是挥手让歌姬退下。待宾客散尽,他才对知府说:“锦衣卫来祈雨是假,查访是真。陛下定是收到了风声,知道咱们瞒报田产的事了。”

知府的脸色瞬间白了:“那…… 那怎么办?章丘县的千亩稻田还没来得及入账,万一被查出来……”

“慌什么!” 李世达强作镇定,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历山,“锦衣卫就算查出什么,没有真凭实据,也奈何不了咱们。徐阁老在朝中还有人脉,真要闹起来,张居正也得让三分。”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让人去各县打个招呼,把新开的田都暂时划归寺庙名下,就说是‘香火田’。百姓那边,多给些粮食安抚,让他们别乱说话。”

知府躬身应道:“是。学生这就去办。”

李世达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没底。他想起徐阶的嘱咐:“张居正推行新法,意在敛财,不得附和。但也不可明着对抗,需以‘民情’为由,徐徐图之。” 可现在看来,陛下根本不吃 “民情” 这一套,直接派了锦衣卫来,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骆思恭的队伍抵达济南府时,正赶上一场小雨。李世达带着大小官员在城门外迎接,手里捧着描金的祈雨文书,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骆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下官已备下斋饭,为大人接风洗尘。”

骆思恭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李世达身后的官员,淡淡道:“公务在身,不敢叨扰。李大人只需派个向导,带本卫去各州府祈雨便可。”

李世达的笑容僵了僵,随即笑道:“理应如此。下官这就派济南府通判陪同,他熟悉各县情况……”

“不必了。” 骆思恭打断他,指了指身后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锦衣卫,“本卫带了向导,是去年从山东退伍的老兵,对这里熟得很。”

李世达的脸色变了变,却只能躬身道:“如此甚好。” 他看着骆思恭的队伍扬尘而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 那个老兵,怕不是真的向导那么简单。

骆思恭的第一站是章丘县。刚进县城,就看到几个农夫背着粮食往税局走,脸上带着不情愿的表情。他让队伍停下,自己则带着老兵扮作商人,跟了上去。

税局里,一个胥吏正对着农夫们嚷嚷:“巡抚大人有令,今年可以缴粮抵税!一石粮抵一钱银,赶紧缴!”

一个老农颤巍巍地说:“官爷,去年一石粮还能抵一钱二分银,怎么今年就……”

“哪来那么多废话!” 胥吏不耐烦地打断他,“今年大旱,粮食金贵,能抵一钱就不错了!不缴?那就等着官府来拿人!”

老农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将粮食倒进制斛里。骆思恭在一旁看得真切,那斛子明显做了手脚,看着满了,实则少了近一成。

“这就是李世达说的‘多愿缴粮’?” 他低声问老兵。

老兵啐了一口:“狗屁!谁愿意缴粮?粮食能存着救命,银子能买东西,傻子都知道选哪个!还不是官府压着,说缴银要多收三成火耗,缴粮就免了火耗,这才逼着百姓缴粮!”

骆思恭的眼神冷了下来。这哪里是 “百姓多愿缴粮”,分明是官吏与士绅勾结,用粮食的折价和火耗做文章,继续盘剥百姓!

离开章丘县,他们又去了历城、邹平、长山…… 所到之处,皆是如此。士绅们的田产大多挂在寺庙、宗族名下,逃避税银;而百姓则被逼迫着缴粮,用低于市价的折价,填补士绅偷逃的税款。

在长山县,骆思恭甚至看到了更荒唐的一幕:一个士绅家的万亩良田,竟登记在一个三岁孩童名下,理由是 “祖产继承,暂由族中代管”,而代管期间,赋税全免。

“这些事,巡抚衙门知道吗?” 骆思恭问当地的一个老秀才。

老秀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怎么会不知道?那孩童的爹,就是李巡抚的表亲!”

骆思恭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原以为只是士绅瞒报,没想到李世达竟直接参与其中,用亲眷的名义大肆侵占田产,偷逃赋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心推行新法?

一个月后,骆思恭的密报送到了毓庆宫。朱翊钧看着密报上的记录,章丘县的斛子、长山县的孩童田产、济南府的票号与士绅的勾结…… 每一条都像把刀,割得他心口生疼。

“好一个徐阶门生!” 他将密报摔在案上,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怒火,“阳奉阴违,结党营私,把山东当成了他的私产!”

小李子吓得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生气,那眼神里的寒意,比腊月的冰雪还要冷。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怒火。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济南府的位置:“李世达以为有徐阶撑腰,朕就动不了他?他错了!”

他转身对小李子说:“传旨,让张居正即刻进宫。”

小李子连滚带爬地去了。朱翊钧重新拿起密报,目光落在 “万亩良田登记在三岁孩童名下” 那一行。他想起江南的王阿三,为了半亩田,差点被胥吏打死。同样是大明的土地,为何有的人能巧取豪夺万亩,有的人却连半亩都保不住?

这不是新法的错,也不是百姓的错,是这些披着人皮的豺狼,把朝廷的仁政当成了他们敛财的工具!

张居正走进书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少年天子站在舆图前,背影单薄却挺拔,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密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陛下。” 他躬身行礼,心里已猜到七八分。山东的奏报他也看过,字里行间的推诿敷衍,瞒不过他的眼睛。

朱翊钧转过身,将密报扔给他:“张先生自己看吧。你的‘南北枢纽’,你的‘士绅云集’,就是这么给朕推行新法的!”

张居正快速翻阅着密报,脸色越来越沉。看到李世达利用亲眷瞒报田产时,他猛地一拍案:“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的事,还多着呢。” 朱翊钧的声音冷得像冰,“李世达阳奉阴违,徐阶在朝中呼应,北方各省都看着山东。若是让他们得逞,江南的新法也会动摇,张先生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张居正沉默了。他知道陛下说得对。山东是北方的门户,一旦在这里折戟,北方的士绅就会群起效仿,到时候别说推行新法,就是维持现状都难。

“陛下想如何处置?” 他抬头望向朱翊钧,目光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期待。他想看看,这位少年天子,是否有魄力动一动徐阶留下的根基。

朱翊钧走到案前,提起朱笔,在山东的舆图上画了个圈:“骆思恭还在山东,让他继续查,收集所有证据,尤其是李世达与士绅勾结的账本、书信,一件都不能少。”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等证据确凿,朕要亲自去山东,看看那些士绅的田产,到底是用什么换来的!”

张居正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没想到陛下竟有如此魄力,要亲自去山东督办。这不仅是对李世达的震慑,更是对北方所有士绅的警告 —— 朝廷推行新法的决心,谁也动摇不了!

“陛下圣明!” 他躬身叩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老臣愿陪同前往,为陛下保驾护航!”

朱翊钧扶起他,目光灼灼:“张先生,这山东的‘阳奉阴违’,是块硬骨头,啃下来,北方的新法就能推行无阻;啃不下来,咱们在江南的心血,就可能付诸东流。”

“老臣明白。” 张居正的声音坚定有力,“臣会让户部、刑部做好准备,一旦证据确凿,立刻收网,绝不姑息!”

朱翊钧点点头,重新望向舆图。山东的轮廓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个省的疆域,而是一场硬仗的战场。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徐阶的门生遍布朝野,李世达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但他不怕。

因为他身后有张居正这样的铁腕辅臣,有骆思恭这样的忠诚卫士,更有千千万万像王阿三一样盼着新法推行的百姓。

“传旨给骆思恭,” 他对小李子说,“让他查得仔细些,朕要的不是几个贪官的人头,是能让山东士绅彻底服气的铁证。”

小李子躬身应道:“是。”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舆图上的山东,像给这片土地镀上了一层金。朱翊钧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踏上这片土地,亲手揭开那些 “阳奉阴违” 的伪装,让 “一条鞭法” 的阳光,照亮北方的每一寸土地。

而那些躲在暗处的蛀虫,无论是谁的门生,谁的亲信,都将在这场阳光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