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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 > 第271章 御书房的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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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檀香燃到第三炷时,张四维的蟒袍下摆已扫落了案头的两方砚台。青黑色的墨汁在明黄的账册上洇开,像极了边镇急报上那些触目惊心的 欠饷三月 字样。他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狠狠拍在朱翊钧面前,纸页边缘被震得卷起,露出背面辽东都司密密麻麻的红手印 —— 那是将士们讨要军饷的联名血书。

陛下! 张四维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蓟镇风雪的粗粝,蓟辽十万边军,已有三月未发饷银!昨日李如松密报,部分卫所士兵已开始变卖甲胄,再拖下去,恐生哗变!

他指着账册上 驿站岁支十二万两 的朱批,鎏金的指套在纸页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内地驿站冗余至此,光江南一省就有驿丞三百余人,半数都是士绅子弟挂名领薪!不裁它补边军,难道让将士们喝西北风?

申时行的牙牌在袖中硌得手腕生疼,这位素来温和的次辅此刻却涨红了脸,锦缎官袍下的脊背挺得像杆枪。他一把抢过账册,指尖点在 苏杭驿路 那页,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首辅说笑了!驿站岂是说裁就裁的?

他翻到记录驿丞职责的页面,墨迹因常年翻阅而发黑:传递军情文书、接送往来官差、转运赈灾物资,哪一样离得开驿站?去年河南水灾,若不是驿站日夜兼程传递消息,朝廷怎能及时调拨粮草?

张四维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都察院的密报:申大人怕是忘了,上个月南京驿丞为迎接您的门生,竟挪用驿站马匹办婚事,害得军报迟了三日!这种冗余,留着何用?

个别案例岂能代表全局? 申时行的声音陡然拔高,案头的茶盏被震得叮当响,江南士绅本就对一条鞭法积怨颇深,若因裁驿断了他们的门路,定会借机生事!您忘了王篆案时百姓沿街叩拜的场面?真要激化民怨,谁来负责?

我来负责! 张四维猛地一拍案几,茶汁溅在两人中间的《边军布防图》上,在蓟镇防线的位置晕开个深色的圈,总好过边军哗变,让鞑靼人打到山海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溅到朱翊钧正在批注的《万历会计录》上。张四维骂申时行 迂腐护短,申时行斥张四维 急功近利,从边军欠饷吵到士绅特权,从财政亏空骂到民心向背,连洪武年间驿卒叛乱的旧事都翻了出来。

小李子缩在角落,手里的拂尘抖得像秋风中的蛛网。他偷瞄御座上的皇帝,只见朱翊钧的指尖在 驿站开支 一页轻轻滑动,指甲盖刮过 驿马饲料超标三成 的小字,仿佛眼前的争吵只是窗外的蝉鸣。

这已是本月第三次争执。自从王篆案后,朝堂就分成了两派:张四维主张 激进节流,要通过裁驿、削减士绅优免等手段填补边军饷银缺口;申时行则坚持 渐进改革,担心操之过急引发动荡。两人在文华殿吵过,在会极门争过,今日竟把战火燃到了御书房。

够了。

朱翊钧的声音不高,却像块冰投入滚油,瞬间浇灭了两人的火气。张四维的话卡在喉咙里,申时行的手还停在账册上,两人都僵在原地,看着皇帝将那本被墨汁污染的账册推到中间。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朱翊钧的目光扫过张四维,边军欠饷不能拖,这是国本。 又转向申时行,驿站不能乱裁,这是民心。

他翻开《万历会计录》,指着其中一页:去年全国驿站共支出十二万两,其中可剔除的冗余 —— 比如虚设的驿丞、超标的供给、士绅私用的驿马 —— 约三万两。

朱笔在 三万两 上重重一点:先裁这些,够边军一个月的饷银。剩下的缺口,从盐税盈余里补。

张四维愣住了:盐税盈余?去年盐课司不是说......

那是他们想私吞。 朱翊钧打断他,从案头抽出骆思恭的密报,两淮盐运使去年虚报损耗,私藏盐税五万两,刚被抄家。这笔钱,正好填补边军欠饷。

申时行的眉头却没松开:陛下,裁汰冗余驿丞容易,可那些士绅子弟......

按律办。 朱翊钧的声音冷得像辽东的雪,洪武爷定下的规矩,驿站只服务公务,谁敢私用,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他顿了顿,补充道,先从苏杭开始,那里的驿丞,半数都是王篆的旧部。

这话像把精准的刀,既砍向了驿站的冗余,又顺道清算了张居正的余党,让张四维挑不出错;同时只裁冗余不废制度,又给了申时行台阶。

张四维看着密报上 盐税五万两 的字样,忽然明白皇帝早有准备。他原想借裁驿削弱江南士绅,顺便打击申时行代表的 稳健派,却没料到皇帝早已查清盐税亏空的真相。

申时行也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因裁驿引发士绅反弹,如今皇帝限定 只裁冗余,还把矛头指向王篆旧部,既堵住了张四维的嘴,又不至于激化矛盾。

陛下圣明。 两人齐声躬身,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荡然无存。

朱翊钧却没看他们,指尖在《边军布防图》上划过辽东防线:还有一事。李成梁奏报,女真各部最近往来频繁,需增派火器。从内库拨三千两,给辽东军器局赶制佛郎机炮。

张四维刚要应和,又听见皇帝补充:这笔钱,从裁汰冗余驿丞节省的俸禄里出。

申时行心里一亮 —— 这样一来,裁驿就成了 为边军筹饷 的善政,士绅再反对,就是跟边军过不去。

御书房的檀香重新燃起,这次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是戚继光从蓟镇送来的贡品。朱翊钧看着两人退出的背影,忽然对小李子道:你看,他们吵得越凶,朕越清楚该怎么选。

小李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万岁爷是想让他们互相掐,您好拿主意?

不全是。 朱翊钧翻开戚继光的练兵报,上面说蓟镇的火器营已能熟练操作新炮,张四维的激进里有务实,申时行的稳健里有保守。朕要做的,是取其利,去其弊。

他想起张居正当年独断专行,虽效率极高,却也埋下了党争的隐患。如今让两派争执,既能听到不同意见,又能让他们互相制衡,远比乾纲独断更稳妥。

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棂,给账册上的

二字镀上金边。朱翊钧忽然想起少年时随张居正视察驿站,老驿丞捧着账本哭诉 士绅私用驿马,我们不敢拦。那时张居正只说了句 考成法会管,却没料到积弊已深。

传旨。 他对小李子道,让海瑞在江南清查驿站时,顺便核查士绅优免田亩 —— 那些借

优免

之名隐瞒的土地,按律征税,所获银钱也充作边军饷银。

这道旨意,既延续了裁驿的节流,又开拓了新的税源,把张四维的

和申时行的

拧成了一股绳。

消息传到江南时,海瑞正带着锦衣卫清查苏州驿站。当看到 只裁冗余驿丞 的旨意,这位老御史紧绷的脸终于缓和 —— 他原担心皇帝会像张居正那样一刀切,如今看来,年轻的帝王比前辈更懂得 刚柔相济。

苏州知府接到旨意时,正在给乡绅们通风报信。听到要核查优免田亩,手里的茶杯

掉在地上 —— 那些挂在士绅名下的隐田,足有万亩之多。

蓟镇的长城上,戚继光收到补发的饷银,正指挥士兵分发粮米。夕阳下,士兵们举着粮袋欢呼,声浪震得烽火台都在颤。他望着北京的方向,忽然对身边的亲兵道:陛下这步棋,比张太岳更妙。

辽东的帅帐里,李成梁拿着增拨火器的圣旨,对李如松笑道:你看,陛下既没听张首辅的瞎折腾,也没信申次辅的慢慢来,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御书房的灯亮至深夜。朱翊钧看着两淮盐税入库的清单,又核对了辽东火器的赶制进度,最后在驿站裁汰名单上批了个

字。小李子端来夜宵时,看见皇帝案头的《资治通鉴》翻在 贞观之治 那页,旁边写着批注: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万岁爷,张首辅和申大人怕是都没想到,您把他们的法子各用了一半。 小李子笑着说。

朱翊钧放下朱笔,望着窗外的月光:他们想到想不到不重要,重要的是边军能领到饷银,驿站能正常运转,百姓不被惊扰。

他知道,这场御书房的争执不是结束,朝堂的博弈永远不会停歇。但只要他守住

二字,在激进与稳健之间找到平衡,就能让这艘大明的航船,在风浪中稳稳前行。

月光穿过云层,照亮了账册上的 功过分明 匾额。朱翊钧拿起戚继光的奏报,上面说 将士们愿死守蓟镇,以报陛下,字迹刚毅如剑。他提笔在末尾批了个

字,笔尖的朱砂在月光下,泛着温暖而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