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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 > 第346章 内库的糊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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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十九年冬月初雪,朱翊钧踩着碎琼般的雪粒走进内承运库时,一股混杂着霉味与铜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库门两侧的铜环被岁月磨得发亮,门楣上 内承运库 四个金字却蒙着层灰,像蒙尘的元宝。管事太监王瑾提着盏羊角灯在前引路,灯光在堆成山的箱子上投下晃动的阴影,照得那些贴着 万历五年万历八年 封条的木箱更显斑驳。

陛下,这是今年新收的矿税册子。 王瑾佝偻着身子递上账册,手指在 六千两 的数字上飞快划过,仿佛那墨迹会烫手。朱翊钧接过册子,指尖刚触到纸页就皱起眉 —— 纸张边缘卷曲发黄,墨迹晕染得看不清数目,三千两 的位置被人用墨团涂了又改,隐约能看出底下是 五千两 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把账册扔在积灰的案上,封皮上的金线被震得簌簌作响。王瑾

跪下,膝盖砸在青砖地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格外刺耳:回、回陛下,是、是记账的小太监记错了......

记错了? 朱翊钧冷笑一声,走到堆在墙角的盐税箱子前。箱子上的封条写着 两淮盐课,却被人撕开个口子,露出里面混装的碎银与铜钱。他抓起一把银子,指尖立刻沾了层黑灰 —— 这哪是新收的税银,分明是库房里积压多年的陈银,连边角都氧化得发乌。

冯保留下的人,都这么办事? 皇帝的声音里淬着冰。王瑾是冯保的心腹,当年靠着替司礼监掌印太监转移库银发家,如今掌管内库,账本更是糊涂得像团乱麻。朱翊钧想起张居正生前的奏折,说 内库与国库混为一谈,宦官借采办之名中饱私囊,那时只当是老臣多虑,此刻才知所言非虚。

他随手翻着散落的账册,越看心头火越旺:万历十五年的矿税被记到万历十七年的名下,江南盐税与辽东贡银混在一处,甚至有几笔 采办珍珠 的开销,数额大得能抵三个月的边军饷银。最荒唐的是,有本账册上竟写着 代存国库银二万两,底下盖着冯保的私印 —— 这哪是代存,分明是明目张胆地挪用。

查!给朕仔细查! 朱翊钧一脚踹翻案旁的铜盆,清水混着冰碴泼在王瑾身上。太监们慌忙跪了一地,头埋得比库房里的箱子还低。皇帝看着这些唯唯诺诺的身影,忽然明白张居正为何要整肃宦官 —— 这些人握着内库的钥匙,就像握着国家的血脉,稍不留意就会被蛀空。

午时的钟声从奉天殿传来,朱翊钧踩着雪回到御书房,靴底带进来的寒气让地龙都暖不热。他把内库账册扔在张居正留下的《万历会计录》旁,两本账册的厚度竟不相上下,只是前者字迹潦草,后者工整流利,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传王国光。 皇帝对小李子说。户部尚书王国光正在衙门里核算边军饷银,听说陛下急召,揣着刚算好的军饷清单就往宫里赶。清单上的数字触目惊心:蓟州军缺饷三个月,辽东军的冬衣还没着落,甘肃镇的火炮弹药只够支撑半个月 —— 而这一切,都因为国库空虚。

陛下召见老臣,可是为军饷的事? 王国光看着御案上的内库账册,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当了三年户部尚书,最头疼的就是内库与国库的糊涂账,每年都有几十万两银子被宦官以

的名义挪进内库,查起来却处处受阻。

你自己看。 朱翊钧把涂改成一团的账册推过去,冯保留下的人,把内库当成了自家钱袋。矿税、盐税混在一起,国库的银子往内库挪,内库的开销记到国库账上,再这么下去,不等外夷来犯,咱们自己就先垮了。

王国光翻着账册,手指在 代存国库银 几个字上抖个不停:陛下,这、这是公然违制啊!太祖定下的规矩,内库专供皇室用度,不得干预国政,他们竟敢......

规矩早被他们当成擦屁股纸了。 朱翊钧打断他的话,走到窗前望着飘雪的宫苑,国穷君富,不是长久之道。百姓骂朕贪财,官员怨朕吝啬,可朕的内库到底有多少银子,连自己都说不清 —— 这糊涂账,不能再继续了。

王国光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等这句话等了三年,此刻终于听到,激动得膝盖一软差点跪下:陛下圣明!若能厘清内库与国库,实乃大明之幸!

你是户部尚书,这事就交给你办。 朱翊钧转过身,目光坚定如铁,传朕旨意,内库与国库分账管理,各立账本,互不相干。内库由司礼监秉笔太监掌管,每月向朕呈递收支清单;国库由户部掌管,每季度向内阁报备账目,谁也不许再搞

代存

的把戏。

王国光刚要谢恩,又想起件事:陛下,这、这可是祖制...... 洪武年间定下的规矩,内库与国库虽有分工,却从未如此泾渭分明,历代皇帝都以内库为私产,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祖制也得改。 朱翊钧斩钉截铁地说,当年太祖定规矩,是为了防宦官专权,如今宦官却借着祖制的空子钻营,那就得立新规矩堵上。 他走到案前,提起朱笔在纸上写下三条:

一、矿税、盐税,三成入内库,供朕与太后用度;七成入国库,用于军政开支。

二、关税(含月港贸易税)全入国库,专款专用,仅供给边军发饷,任何人不得挪用。

三、内库用度不得超过岁入的三成,若有超支,需奏请内阁同意。

写完把笔一扔,墨汁溅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倒像枚坚定的印章。就按这三条办,明日朝会宣布。 皇帝看着王国光,你要给朕盯紧了,谁敢阳奉阴违,不管是太监还是大臣,一律按贪赃枉法论处。

王国光捧着这三条规矩,手都在发抖。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这不仅是厘清账目,更是在撼动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内库的宦官、靠矿税牟利的官员、甚至后宫里的用度,都要被重新规范,阻力定然不小。

老臣遵命! 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的声音,比刚才王瑾的下跪声响亮得多。

消息传到内库时,王瑾正在偷偷转移一箱成色最好的西班牙银币。这些银币是月港刚送来的,本应入国库给边军发饷,却被他打上 太后千秋贡品 的旗号,准备运到自己宫外的私宅。听到 分账管理 的旨意,手里的银币

一声掉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完了,全完了...... 王瑾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些在灯光下泛着白光的银币,忽然想起冯保倒台时的情景 —— 也是这样,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泥沼。他慌忙让人把银币搬回库里,却不知该怎么跟手下的太监们交代 —— 那些靠着

中饱私囊的人,怕是要翻天了。

后宫里,李太后正在看新做的凤袍。袍角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光是金线就用了五两,这笔开销记在 内库采办 的账上,实则是从江南盐税里挪来的。听到皇帝要改内库规矩,她放下凤袍叹了口气:钧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贴身宫女想说什么,却被太后摆手制止,既然是为了国事,就依他吧,只是别委屈了自己。

第二天朝会,当王国光宣读分账规矩时,太和殿里鸦雀无声。御史们想反对,却被 国穷君富 四个字堵得说不出话;宦官们的眼线在旁听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妄动 —— 谁都知道,这次皇帝是动真格的。

退朝后,张四维拉着申时行说:陛下这步棋走得妙啊!厘清内库,国库就能多出几十万两,边军的饷银就有着落了。 申时行却忧心忡忡:怕就怕那些宦官阳奉阴违,明着分账,暗地里还在搞小动作。 两人正说着,就见王瑾带着几个小太监往司礼监跑,怀里抱着的账册用黄绸裹着,不知道又在耍什么花样。

朱翊钧回到御书房,看着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小李子进来禀报,说王瑾把所有账册都送到了司礼监,还请旨要 严查贪腐,看样子是想戴罪立功。

让他查。 皇帝冷笑一声,查出来的银子,一半入国库,一半赏给查案的人 —— 朕倒要看看,这些蛀虫敢不敢咬自己的同类。 他拿起徐光启送来的《西洋算学》,书里的阿拉伯数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列队的士兵,忽然觉得这西洋学问或许用得上,传旨,让徐光启编本《会计新法》,教户部和内库的人用西洋算法记账,省得再出糊涂账。

此时的内承运库,王国光正带着户部的人清点库存。账房先生们用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把矿税、盐税、关税分门别类,记在新做的账册上。当最后一箱银子被登记造册,王国光看着 内库:三万六千两 国库:八万四千两

的数字,长长舒了口气 —— 这是多年来,内库与国库第一次算得这么清楚。

夕阳透过库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柱,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像无数跳动的银粒。王国光忽然明白,皇帝要的不只是一本清楚的账,更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大明的皇帝不是只知搜刮的君主,而是愿意与国家同甘共苦的天子。

朱翊钧站在角楼上,望着暮色中的紫禁城。分账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整顿矿税、规范采办、清查贪腐,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但他知道,只有把这糊涂账算清楚,大明才能轻装上阵,才能在与世界的交锋中站稳脚跟。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响,正是三更天。皇帝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风里带着雪后的寒意,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这内库的账,糊涂了太久,是时候让它亮堂起来了 —— 就像这雪后的天空,虽有寒意,却透着清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