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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二十一年端午,北京西四牌楼的米铺前,掌柜的正用竹竿挑起新写的价目牌:上等白米,每石一两八钱。 路过的百姓抬头看见,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 去年这个时候,同样的白米要卖到二两银子,如今竟便宜了两钱。

王掌柜,真降了? 提着菜篮的张大妈凑近看,手指在价目牌上点了点,不会是陈米吧?

王掌柜笑着掀开米缸的盖子,白花花的米粒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您瞧瞧这成色,刚从江南运来的新米。漕运通畅了,粮食来得快,价钱自然就下来了。 他指着街对面的漕运粮仓,您看,那边天天有粮船到,咱这米铺还敢涨价?

张大妈舀了半碗米,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清新的米香钻进鼻腔。给我来两石。 她爽快地掏出银子,去年这时候,两石米要四两银子,现在省下来的四钱,够给小孙子买串糖葫芦了。

这样的场景,在北方的大小城镇随处可见。自从漕运改革后,江南的新米沿着畅通的运河源源不断运来,以往 春荒米贵 的现象彻底消失。通州的粮商们聚在茶馆里算账,发现今年的粮价波动幅度不到一成,而往年这个数字是三成甚至五成。

以前漕船堵在淮安,咱们得高价从囤粮的大户手里买米。 一个粮商呷着茶说,现在好了,粮船二十天就到,谁还敢囤粮? 他指着窗外穿梭的运粮马车,瞧见没?往大同、宣府运粮的车,比去年多了一倍,那边的军户都说,今年的口粮比往年精细多了。

消息传到江南,苏州的粮行老板们却不恼。虽然北方的粮价降了,但漕运顺畅后,粮食的周转速度快了三倍,以前半年才能卖完的粮食,现在两个月就能脱手,薄利多销,利润反而更高。这就叫活水不腐。 苏州最大的粮商沈万堂对伙计们说,漕运活了,南北的粮食能流动,咱们的生意才能长久。

他让人把刚收的新麦装船,船上不仅有粮食,还捎带了苏州的丝绸、杭州的茶叶。以前漕船只运粮,空船回去太可惜。 沈万堂看着船工们捆扎货物,现在潘大人允许漕船捎带商货,一来一回都能赚钱,船工们也乐意跑。

运河上的漕船,如今成了流动的货栈。船头装着江南的新米,船尾堆着北方的皮毛;甲板上晾着湖广的棉花,船舱里藏着景德镇的瓷器。船工们不再靠偷卖粮食谋生,而是靠着帮商人带货赚取佣金,赵四海的儿子赵小虎,上个月就靠捎带丝绸赚了五两银子,给媳妇扯了身新衣裳。

这才叫过日子。 赵四海看着儿子给船帆上油,皱纹里都透着笑意,以前跑漕运,提心吊胆怕被克扣,现在既能领工钱,又能赚外快,谁还愿意冒险? 他指着河道里新设的水标,你看那标尺,水深够不够一目了然,再也不用担心搁浅了。

漕运的新生,不仅体现在粮食和货物的流通上。沿岸的码头小镇,也跟着兴旺起来。淮安的清江浦,以前只有几家简陋的客栈,如今却建起了酒楼、货栈、钱庄,南来北往的商人在这里交割货物,连说书先生都在讲 潘大人疏通运河 的故事。

要说这功劳,还得算在陛下头上。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拍醒木,若不是陛下力排众议,给潘大人放权,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台下的茶客们纷纷点头,有人还特意点了段《万历皇帝巡漕运》的新段子。

这话传到北京时,朱翊钧正在御书房批阅各地送来的 粮价平稳 奏报。陕西的奏报里写着 夏粮充足,米价稳中有降,山西的奏报里说 百姓囤积粮食的少了,市场流通的多了,最让他欣慰的是辽东的奏报,戚继光在里面写道:粮价平稳,军户安心,春播顺利。

民生无小事啊。 朱翊钧把奏报推给侍立一旁的张四维和申时行,漕运顺畅了,粮食能及时运到,百姓的饭碗就稳了;饭碗稳了,天下才能太平。

张四维躬身道:陛下圣明。臣刚收到户部的核算,今年上半年,北方各省的赈灾粮食,比去年节省了三成,都是托了漕运通畅的福。

申时行也附和道:不仅如此,江南的税银通过漕船押运,比以前快了半个月,国库的周转也灵活多了。 两位老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认可 ——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位年轻的皇帝虽然有时固执,但在办实事上,确实有一套,从内库分账到漕运改革,每一步都踩在了点子上。

朱翊钧看着窗外的石榴花,忽然想起刚亲政时,有大臣说 漕运积弊已久,难有起色,那时的他,面对二十万石的损耗也束手无策。如今看来,天下事,只要肯用心,没有办不成的。

传旨,给潘季驯加俸一级,赏蟒袍一件。 皇帝对小李子说,再让工部给漕运沿线的每个码头,都立块碑,刻上

漕运新规 ,让后人都知道,这运河的畅通来之不易。

圣旨送到淮安时,潘季驯正在检查新建成的漕运仓库。这座仓库用青石砌成,防潮通风,能储存十万石粮食,比以前的土粮仓强了十倍。听到皇帝的赏赐,他只是淡淡一笑,对身边的官员说:把蟒袍送到祠堂,给祖宗看看就好,我还是穿这身旧官袍舒服。

他让人把 漕运新规 刻在仓库的墙壁上,从粮食验收、船工管理到河道维护,一条一条写得清清楚楚。我总有老的一天, 潘季驯抚摸着冰冷的石碑,但规矩不能老,得让后来人照着做,这漕运才能一直顺畅下去。

秋分时,第一批秋粮通过漕运抵达北京。朱翊钧亲自到通州码头查看,只见粮船首尾相接,绵延十里,船上的水手们精神饱满,岸边的搬运工们动作麻利。验粮官打开舱门,金灿灿的稻谷倾泻而下,颗颗饱满,没有一粒沙土。

好粮! 皇帝抓起一把稻谷,在掌心里轻轻搓动,这才是能养人的粮食。

潘季驯在一旁奏道:陛下,如今漕运不仅能运粮,还能运兵。上个月,蓟州的援军通过漕船南下,比走陆路快了十天,还节省了不少粮草。

朱翊钧眼睛一亮:哦?还有这用处?

是的。 潘季驯指着宽阔的河道,臣已经让人改造了十艘漕船,既能运粮,又能载兵,遇到紧急情况,还能当战船用。

皇帝登上改造后的漕船,只见船舱里既可以堆放粮食,又可以架设帐篷,船舷上还装了简易的火炮支架。这个好! 朱翊钧拍着船帮,漕运不仅是粮道,更是兵道,一举两得。

夕阳西下时,码头的粮仓里已经堆满了新粮。朱翊钧站在仓顶,望着蜿蜒向东的运河,河水在晚霞的映照下,像一条金色的巨龙。他知道,漕运的新生,只是万历新政的一个缩影,从内库到国库,从月港到运河,大明正在一点点焕发生机。

陛下,起风了。 小李子递上披风。朱翊钧接过披上,风里带着稻谷的清香,那是丰收的味道,是安稳的味道,更是希望的味道。

他想起张居正的临终遗言:治国如治水,堵疏结合,方能长治久安。 如今,他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漕运的改革,堵的是贪腐的漏洞,疏的是民生的通道,堵疏之间,不仅充实了国库,更稳住了民心 —— 这,才是最珍贵的收获。

夜色渐浓,运河上的航标灯一盏盏亮起,像落在水面上的星星。漕船继续前行,载着粮食,载着货物,载着一个王朝重获新生的希望,驶向更深的夜色,也驶向更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