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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叮铃”轻响,如同冰针刺入耳膜,瞬间攫住了柳七全部的心神。

不是她怀里那枚。

声音的来源清晰无比,就在这低矮,漆黑的乌篷之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几乎同时,陈渡身体的剧变让她魂飞魄散。

原本被控尸符强行镇压下去的冰冷死气,如同被这声铃响彻底激怒,轰然爆发。

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极其诡异,微弱却坚韧的银芒。

从他左眼窟窿的破布下顽强透出,与他胸口那被死气覆盖的伤口隐隐呼应。

“嗬…嗬嗬……”陈渡喉咙里发出被掐断气般的痛苦嘶鸣。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弹动,像一条离水的鱼,脊背反复砸在冰冷彻骨的船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船头,那始终如同石化般的梢公,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反应。

它那顶破旧斗笠猛地转向船篷方向,斗笠下那片旋转的黑气疯狂搅动,散发出一种近乎惊惧的波动。

它手中那根惨白的竹篙不再是轻点,而是近乎疯狂地猛撑血水。

“嗖——!”

整艘乌篷船仿佛被无形巨力狠狠推了一把,速度骤然飙升到一种可怕的程度,猛地扎进前方浓得如同血墙般的雾气中。

剧烈的颠簸让柳七差点一头栽进那粘稠的血潭里。

危险!

极致的危险来自船篷内。

柳七头皮炸裂,肾上腺素狂飙。

她左手死死按住疯狂痉挛的陈渡,右手瞬间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尖颤抖却坚定不移地对准了那片低矮的,不断传出不祥铃声的黑暗。

是师父的铃铛?不可能!

师父那串“镇魂铃”是独一份的法器,是她这一脉的传承信物,绝无可能出现在这种鬼地方的第二条船上。

那这铃声是什么?

能瞬间引动陈渡体内那恐怖骨爪留下的死气,甚至能让这诡异的梢公都感到恐惧?

船速快得离谱,血色的雾气被蛮横地撕开,又在船尾急速合拢,除了翻滚的血色,什么也看不见。

那“叮铃…叮铃…”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不再是一声,而是断续的、有节奏的轻响。

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从极遥远的深渊传来,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诡异魔力。

陈渡的痉挛愈发剧烈,那丝银芒在他左眼窟窿里明灭不定,仿佛在与篷内的铃声遥相呼应,要将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生机彻底撕碎。

不能再等了。

柳七眼中狠色一闪,左手猛地从陈渡身上挪开,快速探入怀中,不是掏符。

而是摸出了一把随身携带的、用来应付特殊情况的特制“礞石粉”。

极阴的粉尘,能短暂干扰气场,对某些阴物也有轻微的遮蔽效果。

她不敢直接探头去看篷内,天知道里面藏着什么鬼东西。

她手腕一抖,一把灰黑色的礞石粉被她猛地撒向船篷的入口。

粉尘弥漫开的瞬间——

“叮铃铃!!!”

篷内的铃声骤然变得急促、尖锐。

仿佛被这阴粉激怒。

与此同时,借着粉尘短暂扰动的气息和船头那盏绿油油灯笼的光芒,柳七的眼角余光终于捕捉到了篷内的一角景象。

那一瞥,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乌篷之下,根本不是什么空荡的船舱。

那里面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坐满了“人”。

它们全都穿着湿漉漉的,不断向下滴淌着暗红血水的红嫁衣。

头上盖着浸饱了血,沉甸甸地耷拉下来的红盖头。

它们一动不动,如同制作拙劣的纸人,僵硬地坐在黑暗里。

数量多得根本数不清,几乎塞满了整个船篷空间。

而就在那片嫁衣的阴影深处,柳七看到了一只苍白浮肿、指甲青黑的手。那只手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晃动着。

手里攥着的,是一枚小巧、古旧、却不断发出夺命铃声的青铜铃铛。

样式竟与她怀中师父所赐的银铃,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更加古老,锈迹斑斑,透着一股子邪气。

不是师父的铃 ,是别的类似法器。

而且是被这些跳潭的“新娘”鬼魂之一握在手里。

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殉葬鬼魂。

它们带着某种邪门的法器,在这引渡的鬼船上。

这铃铛的声音,专门勾动死气、撕裂残魂。

“艹!”柳七骇得头皮发麻,脱口骂了一句。

必须阻止那铃铛。

几乎在她看清的同时,那只晃铃的鬼手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窥探,铃声响得更加凄厉疯狂。

陈渡猛地又是一口黑血喷出,身体抽搐的角度已经开始变得诡异,像是骨头都要自行扭断。

船头的梢公变得极其焦躁,撑船的速度更快,整个船体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仿佛只想尽快完成这趟渡送,摆脱这船篷里的恐怖存在和这要命的铃声。

柳七猛地收回目光,脑子疯狂转动。

用控尸符?

范围太大,而且主要针对尸煞,对这类魂体加持的法器效果未必好,更可能彻底惊动一船的红衣新娘,那就是找死。

用蛊?

仓促间最强的蛊虫也怕抵不过这种诡异的音攻和庞大的阴气。

铃声越来越急,陈渡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那丝银芒却反常地越来越亮,仿佛是他生命最后燃烧的假象。

拼了!

柳七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集中精神。

她飞快地从腰间另一个小皮囊里掏出一把东西——不是药粉,也不是虫子,而是几颗油光发亮、炒得焦香的黑褐色瓜子。

这是她平时当零嘴,也是某些偏门蛊术的媒介。

她看也不看,将这把瓜子朝着船篷入口猛地一撒,同时口中用苗语急速低喝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那不是攻击性的蛊咒,而是一个极其冷僻的,基于“贿赂”和“转移注意力”原理的小巫术——【撒豆问路·馋虫蛊】。

本质是勾起目标最原始、最强烈的“贪欲”,只不过作用对象是这些邪物,勾起的是对“精气”、“香火”乃至“执念”的贪婪。

那一把蕴含着她微弱巫力、散发着奇特焦香的瓜子,滚入篷内黑暗的瞬间。

尖锐的铃声骤然卡顿了一下。

仿佛那只晃铃的鬼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生人气息和奇异诱惑的小玩意儿分散了一刹那的注意力。

就是现在。

柳七等的就是这个间隙。

她右手一直紧握的短刀没有任何犹豫,刀尖不是刺向篷内,而是猛地回转向下。

“噗!”

刀尖精准地刺入她自己的左臂,鲜血瞬间涌出。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蘸着滚烫的鲜血,闪电般地在陈渡额头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却充满蛮荒气息的古老血符【禁声符】。

不是禁物体的声音,而是禁绝声音对特定魂魄的影响。

这是苗巫里保护幼儿魂魄不受山魈鬼叫惊扰的秘法,代价是施术者的精血。

血符成的瞬间,柳七脸色骤然惨白了一分。

而陈渡身体的剧烈抽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一滞。

虽然左眼窟窿里的死气和银芒仍在冲突,但那致命的铃声对他造成的直接影响,被这道血符暂时隔绝了。

“叮铃铃!!!”

篷内的铃声似乎因被干扰而暴怒,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几乎要撕破人的耳膜。

但柳七已经顾不上听了。

她脱力地瘫坐在船板上,大口喘着粗气,左臂鲜血直流,死死盯着船篷入口,防备着里面的东西被彻底激怒冲出来。

万幸,那些红衣新娘似乎受到某种极大的限制,无法轻易离开船篷。

只有那铃声疯狂作响,透着不甘和怨毒。

船头的梢公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交锋暂时告一段落,撑船的速度稍稍放缓了一些,但依旧飞快。

血雾依旧浓稠,前路未知。

柳七喘着气,看着暂时稳定下来却依旧昏迷濒死的陈渡,又看看不断传出怨毒铃声的船篷,心沉到了谷底。

这鬼船,根本不是生路,只是从一个死局,跳进了另一个更诡异的危局。

这梢公,到底要把他们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