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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京华异馔录 > 第四十六章 再涉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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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市渐歇,喝美了的汉子招呼伙计结账,脚步略有虚浮地向外走去。金季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飞快地解下围裙,递给帮厨:“我出去透透气,有点闷。”

不等厨房诸人回应,她已抓起一件厚实的旧棉袄裹在身上,压低帽檐,闪身出了热气腾腾的后厨。

隼翎关的夜风像冰冷的刀子割在脸上。金季欢打了个寒颤,远远看到那汉子略显摇晃的身影正拐进一条岔路。那个方向是杂耍巷一带——那里鱼龙混杂,多的是赌坊、暗昌馆和廉价酒肆。

金季欢只犹豫了片刻,依旧咬咬牙,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街道上行人渐稀,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犬吠。

心跳得飞快,既兴奋于可能找到线索,又本能地感到恐惧。恍惚间甚至禁不住开始幻想,会不会下一秒就看见这人和明昭见上了面,又或者下一个街角就会转出数十个和他一样戴骷髅鸟头袖扣的人……

就这么一路跟着,直到汉子进了一家低矮酒馆,门口挂着脏兮兮的布帘,里面传出粗野的划拳声和笑骂声。好吧,这人应酬还挺多。

金季欢只得躲进对面一个卖鞣制皮子的摊子后头,摊主早已收摊,只留下些木架,正好藏身。寒气从地面往上冒,冻得她脚尖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布帘一掀,这汉子和一个身材更粗壮的男人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两人显然都喝多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北地民歌,摇摇晃晃地朝着更深的巷子里走去。

金季欢犹豫了一下:还要跟吗?那巷子看起来又黑又深,充满了能将她吞噬的危险。

可月桃凄惨的死状、晋璋被夔纹鼓敲出的疯态、自己挨的板子……都走到这里了,她对自己说,金季欢,你都走到这里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跟了上去。

巷子越来越窄,地面坑洼不平,两旁是高高的土坯墙,几乎没有灯火。只有远处一点月光勉强勾勒出两个摇晃的身影,风声在这里变得诡异,像不怀好意的低语。

突然,前面两人停了下来。金季欢心跳漏了一拍,闪身猫到几个木箱之间蹲下,屏住呼吸。

只听那汉子的酒友大着舌头说:“就、就到这吧,老子还得去、去城南值夜……”

汉子嘟囔了几句,似乎是在告别。

金季欢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是要分开了。她打算等值夜那人走远,再继续跟。

然而,随之脚步声响起,只有一个是朝着巷子更深处走去,而另一个脚步声……正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走来!

她死死缩在木箱后面,一动不敢动。

脚步声在她附近停住了。粗重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清醒:“跟了一路了,不累吗?出来喝一杯?”

金季欢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还要老子请你?”声音冷了下来,脚步声开始逼近。

跑!金季欢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她猛地从木箱后窜出来,扭头就往巷口跑;汉子骂了一句,立刻追了上来。

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金季欢边跑边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他是知道自己在跟着,才故意把自己往小巷里带的!

她拼尽全力奔跑,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以为自己跑了很久,其实只不过才迈出去十几步,领子就已经被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巨大的力量扯得她脖颈一阵剧痛,整个人向后踉跄,重重摔倒在地上。

“唔!”剧痛让她闷哼一声,眼前发黑。

汉子喘着粗气,狞笑着俯视她,一只脚踩在她的胸前,让她无法起身:“让老子看看,是哪来的小老鼠?”他粗暴地扯掉她的帽子,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是你?塞上春的小丫头,嗯?”他狞笑着:“酒钱不是结清了吗?跟着老子做什么?”

“我……认错人了……”金季欢艰难地挣扎,徒劳无功。

“认错人?”汉子冷笑道,“从酒楼跟到小破店,又跟到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你跟我说认错人?”

金季欢浑身发抖,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淹没了她。她拼命挣扎,换来的是更用力的压制和一个不轻不重、带有警告意味的耳光。

“放开我!混蛋!”她尖叫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踢打着:“来人啊!救命!”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汉子失去了耐心,眼中凶光毕露。他松开捏她下巴的手,转而扼向她的喉咙!“管你干什么,死了最干净!”

窒息感瞬间袭来,金季欢的视线开始模糊,绝望像冰水一样浸透四肢。她要死在这里了吗?像月桃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肮脏的巷子里?小满怎么办?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之际,巷口有人大喝一声:“干什么!”声音不年轻,却很有穿透力——还有些耳熟。

正在逞凶的汉子动作一僵,下意识地松了力道。

金季欢猛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剧烈咳嗽起来,泪眼模糊中,她看到巷口站着一个略显佝偻却异常高大的身影——是葛掌柜!他手里似乎还拎着一根什么东西。

葛掌柜怎么来了?!金季欢惊恐地支起身子,一边咳嗽一边摆手,示意他快离开。

汉子看清来人是个老头,惊惧稍微退去,恶声恶气地骂道:“老不死的,少管闲事!滚!”

葛掌柜却毫不退缩,大步走进巷子,手里的短棍指向络腮胡:“放开她!”

“找死!”汉子被激怒了,放开金季欢,猛地朝葛掌柜扑去。

他根本没把这老头放在眼里,葛掌柜也没有像寻常老人那样退缩,而是迎了上去,在对方拳头挥来的瞬间,身体看似笨拙地一矮,手中的短棍却精准狠辣地打向汉子的脚踝。

汉子吃痛,惨叫一声,攻势一滞;葛掌柜毫不留情,短棍抡圆了,劈头盖脸地朝他打去,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不要命的疯狂劲头,专往关节、软肋等吃痛的地方招呼。

汉子被打懵了。他空有一身功夫,却被这老头发疯似的打法打了个措手不及,身上腿上挨了好几下,疼得龇牙咧嘴:“老东西!你他妈……”汉子恼羞成怒,眼看杀意越来越浓。

“来人啊!杀人啦!报官啦!”葛掌柜却在此时突然扯开嗓子高声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刺耳,瞬间划破了夜的寂静。

汉子脸色一变,本着不想闹大的原则,啐了一口骂道:“妈的!算你们走运!”说完,捂着被打疼的地方,转身踉跄地飞快逃入更深沉的黑暗中。

葛掌柜没有去追,他拄着短棍,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慌忙扑到金季欢身边。

“阿金!阿金!怎么样?伤到哪了?”他扔掉短棍,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去扶她,借着微弱的光线急切地检查她脖子上的淤痕和脸上的红肿。

所幸这丫头今天穿得厚实,那人掐她时隔了一层棉领子,脸上挨那一下也不是十分重,除了脸有点肿、脖子上有一片青紫以外,什么事儿也没有。

金季欢惊魂未定,浑身都在发抖,说不出话,只是流泪。

葛掌柜看她暂时没什么大碍,那股强压着的怒火才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站起身,对着瘫坐在地的金季欢骂了起来:

“早就知道你这丫头不简单!你是揣着事儿来的对吧?人但凡能在自己的家乡乐乐呵呵过着,谁愿意走那老远的路?我不想问,是不想勾起你的伤心事儿;你倒好,不管不顾就出来送死!我问你,你死了你弟怎么办?塞上春怎么办?你让我去哪儿再找这么好的铛头?”

那双充满了担忧、愤怒和心痛的眼睛,已经将关怀表达得淋漓尽致。

金季欢从未见过这样的葛掌柜。在她印象里,葛掌柜总是乐呵呵的,精明的,有时甚至带着点过于正直的迂腐感。

可方才,这毫无保留的父辈般的关爱与保护,像一道暖流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她的心上,比刚才的窒息和耳光更让她受震动。

她今晚的任性、自以为是、不顾后果的冲动,在此刻显得那么幼稚,那么可笑,那么对不起眼前这个老人。

“掌柜的,对不起……”她终于哭出声来:“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看到她哭,葛掌柜满心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囊,瞬间泄了下去,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疲惫。

他叹了口气,重新蹲下,用袖子笨拙地擦她的眼泪:“没事了,没事了,葛叔在呢。起来,能走吗?咱回塞上春……”

他扶着她站起来。金季欢腿还是软的,葛掌柜搀着她,一步步往巷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