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刚过，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大德和陈野一脸急切地走了进来。
显然，他们一接到许欣然的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
当看到江林真的倚靠在床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确实是清醒着的时候，两人眼中都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 宽慰。
“林子！”
大德快步走到床边，上下仔细打量着江林，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医生来看过了吗？”
陈野也紧跟着上前，同样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他注意到江林指间夹着的烟，嘴唇动了动，想劝他少抽点，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暖水瓶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递到江林面前：“刚醒，少抽点烟，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江林抬起眼，看了看这两位跟自己一路腥风血雨走过来的兄弟，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很复杂，混杂着一丝欣慰、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沧桑，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伤心。
“好多了。”
他声音依旧沙哑，接过陈野递来的水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
然后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将一整杯水喝了个干净，干得冒烟的喉咙这才舒缓了一些。
“咳咳……”
或许喝得太急，又引来了两声轻咳。
放下水杯，江林的目光扫过大德和陈野，没有任何寒暄。
直接问出了那个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问题，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有小雅的消息了吗？”
大德和陈野脸上的表情同时一僵，眼神黯淡下去，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沉重地摇了摇头。
大德低声道：
“兄弟们一直在找，黑市那边小德也还在挖，但是……文胖子和嫂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江林眼中那丝微弱的光还是彻底熄灭了。
他沉默了几秒，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都叹出去。
然后，他问起了另一个为他付出巨大的兄弟：“秃子呢？”
陈野连忙回答：“昨天刚判的，死缓。许叔和舟哥那边使了大力气，算是保住了命，给咱们留下了运作的时间。”
“嗯，我知道了。”
江林点了点头，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坚定。
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这个恩，他记下了，这个人，他将来一定要捞出来。
大德看着江林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表情，心里有些没底，试探着问道：
“林子，那咱们现在……接下来该怎么办？”
群龙不能无首，天晟和一大堆事情都需要他拿主意。
江林却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飘忽，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倦怠：
“大德，咱们从墨城跑到沈市，一路上经历了太多，打打杀杀，勾心斗角……我有点累了。”
大德一愣，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追问：
“累了？林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生怕江林经过这次打击，心气被打没了。
江林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轻轻摇了摇头。
将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脆弱重新收敛起来，语气恢复了些平静：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累，歇歇就好了。”
他说着，又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吐出。
接着，他话锋一转，开始交代具体的事情，恢复了那个冷静决策的龙头模样：
“这次兄弟们跟着我出生入死，都不容易。给所有参与了那天晚上事情的兄弟，每人发一万，算是汤药费和安家费，从我账上走。”
“明白。”
大德点头记下。
“还有，”
江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大德，“丹拿呢？那天晚上之后就没见到他。”
大德回道：“就在你被送来医院那天晚上，丹拿接了个电话，脸色很不好看，连夜就开车回浙省了，走得很急。”
“浙省？”
江林眉头微皱，“出什么事了？南哥和磊哥那边联系了吗？”
大德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南哥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关机状态。磊哥的电话倒是一直在通话中，要么就是占线，很难打通，偶尔打通了也是说不了几句就忙，感觉那边焦头烂额的。”
江林仰起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眼神深邃：“看来浙省那边也不太平啊……”
他沉默片刻，下达指令：
“大德，想办法联系上磊哥，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们这边帮忙。都是过命的兄弟，他们有事，我们不能看着。”
“好，待会儿我就去给磊哥打电话问问情况。”
大德郑重应下。
这时，陈野插话道，提到了另一件紧要的事：“林子，温平那边递来消息了，废旧工厂那件事，上面虽然压下去了，但需要咱们这边‘意思意思’，把后续的口子堵上，免得再起波澜。”
江林直接开口，没有任何犹豫：“要多少？”
陈野伸出一根手指：“这个数，一百个。”
江林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给他。温叔那边也需要打点上下，不容易。另外，单独再给温叔个人拿五十个，算是我谢谢他这次周全。”
“明白，我这就去办。”
陈野点头，心中暗叹江林虽然经历大变，但该有的手腕和大气一点没丢，而且更加沉稳了。
交代完这些事，江林似乎耗尽了力气，重新靠回床头，闭上了眼睛，手指间的香烟静静燃烧着。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大德和陈野看着疲惫不堪的大哥，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知道，江林的“累了”或许是真的，但只要他还没倒下，天晟就还在，他们就还有主心骨。
而找回小雅和救出秃子这两件事，必将成为他们接下来所有行动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