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大德驾驶着那辆饱经风霜、车尾还带着凹坑的皇冠轿车,缓缓驶入了寂静的村落。
车轮碾过不平的土路,发出轻微的颠簸声。
副驾驶上的温婷,看着窗外黑漆漆、只有零星几点灯火的村屋,微微蹙了下秀眉。
轻声问道:“你们……现在就住在这种地方?”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惊讶。
她印象中的大德,跟着江林在沈市好歹也是管着场子、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专注地看着前方的土路,解释道:“嗯,临时找个地方落脚,避避风头。条件差了点,你要是不习惯,待会儿我送你去镇上开个宾馆,环境能好点。”
温婷闻言,转过头看着大德专注开车的侧脸,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泛起温柔而坚定的笑容:
“不用麻烦。跟你在一起,住哪儿都行。”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大德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上。
大德心中一暖,反手用左手稳稳控制住方向盘,右手则紧紧握住了温婷有些冰凉的小手。
两人相视一笑,车内的气氛温馨而宁静,暂时驱散了外界带来的紧张感。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到,在皇冠轿车驶入村子后,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村口昏暗处。
车上,一个面容精悍的青年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压低声音汇报道:“康哥,找到他们大概位置了,在城东小李庄,刚进去一辆皇冠,车牌对得上……”
皇冠轿车在熟悉的绿皮大门前停下。
大德和温婷下了车,快步走进院子,反手关好了门。
刚走进客厅,正在和唐卓龙低声商量事情的江林一抬头,看到温婷,脸上立刻换上夸张的笑容,张开双臂就迎了上去:
“哎呦喂!这不是我们温大美女吗?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穷乡僻壤来了?快过来让哥抱抱,看看瘦了没!”
温婷没好气地白了江林一眼,巧妙地向旁边挪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拥抱,语气带着调侃:
“得了吧你江林,少来这套!你的拥抱还是留着给张静雅吧,我可消受不起。”
一提到张静雅,江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张开的双臂讪讪地放了下来。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嘟囔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嫂子!”小德嘴甜,赶紧凑过来打招呼,试图缓解大哥的尴尬。
温婷对小德笑了笑,点了点头:“小德。”
一旁的天赐看了看这不算宽敞的屋子,主动提议道:“德哥,嫂子来了,你们睡里屋那张床吧。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在外屋这两张炕上挤挤就行,怎么着也挤得开。”
葫芦也附和道:“对,就这么着吧,肯定没问题。”
江林也站起身,一边假装往屋里走,一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被所有人听到的声音嘟囔着:
“唉,有些人啊,小别胜新婚,可别折腾得太晚,影响我们休息……”
大德老脸一红,笑骂一句“滚蛋!”,顺手脱下脚上的一只布鞋就朝江林扔了过去!
江林仿佛背后长眼,敏捷地一侧身躲过飞来的“暗器”,转过身,对着大德做了一个极其幼稚的鬼脸,吐着舌头:“略略略,打不着!”
看着江林这副难得的孩子气模样,大德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婷更是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短暂的插科打诨和温情,如同暴风雨眼中片刻的宁静。
让这群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神经一直紧绷的汉子们,得以稍稍喘息。
现代轿车一个急刹停在天晟会所门口。
陈野、徐祥坤、大懂、姜勇四人迅速下车。
只见会所那气派的大门台阶上,黑压压地站着十来个穿着黑衣、神色不善的青年,他们并没有堵死门,却像两排门神一样杵在那里,眼神倨傲地扫视着陈野他们。
会所原本的保安和服务生都被挤到了一边,敢怒不敢言。
陈野眉头紧锁,心中火起,大步流星走上前,沉声喝道:
“干什么的你们?!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让开!” 说着就要往里闯。
但台阶上的青年们纹丝未动,如同焊在了地上,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去路。
就在这时,会所大厅内传来一个略显阴柔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男声:
“都让开点,让陈总他们进来吧。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咱们是客,要懂规矩。”
听到这个声音,堵门的青年们这才如同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齐刷刷地向两侧让开了一条通道,但眼神依旧充满挑衅。
陈野冷哼一声,带着徐祥坤、大懂和面色已经开始有些不自然的姜勇,迈步走进了灯火辉煌的会所大厅。
大厅内,原本应该流淌着优雅音乐、宾客盈门的场景荡然无存,气氛压抑。
客人都被清到了一边或早已离开。
在中央最显眼的豪华会客区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男人。
这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不算高大,却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黑色貂皮大衣,里面是花哨的丝绸衬衫,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手指上戴着硕大的宝石戒指,一副暴发户的打扮。
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看到陈野进来,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大大咧咧地,用带着点鼻腔的腔调说道:
“哟,陈总,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怎么没见着江总啊?我这大老远过来,江总都不露个面,是不是有点不太给面子啊?”
陈野强压着怒火,走到他对面站定,目光冰冷:
“江总出差了,不在沈市。阁下是哪位?带这么多人堵我的场子,是什么意思?”
那男人仿佛没听到陈野后面的问题,自顾自地拉长了音调:
“嗷——出差了啊……”
他拖了个长音,然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那正好,江总不在,陈总您做主也一样。你们天晟集团这么大的场子立在这儿,日进斗金,该把我那点小账给结一结了吧?总不能赖着我这点小钱不是?”
一旁的徐祥坤脾气火爆,早就按捺不住,梗着脖子吼道:“你他妈谁啊?!我们认识你吗?张口就他妈硬讹啊?!”
那男人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摇了摇头,目光越过陈野和徐祥坤,直接落在了他们身后,一直试图缩着身子降低存在感的姜勇身上,他用打火机指了指姜勇,阴恻恻地笑道:
“陈总,您手底下这位兄弟,姜勇,今天下午可是在我们‘金鼎’场子里玩得挺嗨啊。手气嘛……差了点,前前后后,连本带利,欠了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可都在这儿呢。怎么,陈总,您这天晟的招牌,是想赖掉这笔账吗?”
陈野闻言,脑袋“嗡”的一声,猛地转过头。
目光如同两把刀子,死死钉在姜勇脸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姜勇!你他妈又去赌了?!!”
姜勇面对陈野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吓得浑身一哆嗦。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抓住了天晟集团最薄弱的环节。
陈野心中又气又急,气的是姜勇屡教不改,急的是对方借此发难,来者不善,今天这事,恐怕难以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