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雨棋面对江林几乎疯狂的嘶吼，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拿出子弹，反而从自己的帆布包里，利落地掏出了一把五连发猎枪，动作熟练地“咔嚓”一声上了膛！
“小德！给我按住他！” 江林见孙雨棋非但不给子弹，反而拿出了更具威慑力的猎枪，心中又急又怒，朝着小德厉声下令。
然而，令他心寒又意外的是，小德站在原地，脚步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没有动。
不仅是他，旁边的杨祺、王展琦，甚至刚刚赶到的姚军旗，所有人都沉默地站着，没有任何人执行他的命令。他们像是一道无声的人墙，挡住了江林亲手复仇的路。
江林看着这群一反常态的兄弟，先是一愣，随即一股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无尽的悲凉涌上心头，他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呵……反了，是吗？我现在说话不管用了，是吗？！”
小德深吸一口气，顶着江林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上前一步，语气沉重但异常坚定：
“林哥！不是反了！是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动手！”
“我为什么不能动手？！” 江林红着眼睛，像一头被困的雄狮，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撕裂，“湛宇是我兄弟！他是为了兄弟挡的枪！我为什么不能亲手替他报仇？！啊？！你们告诉我！”
就在这时，孙雨棋已经端着上了膛的五连发，大步走到了江林身旁。他目光直视前方跪在地上的丧彪，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对江林说道：
“哥！你听好！过了今晚，从明天开始，你江林说什么，我孙雨棋绝对皱一下眉头！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但是现在，不行！”
“峥哥！” 孙雨棋低喝一声。
小德眼神一凛，不再犹豫，猛地从后面一把死死抱住了江林！用尽了全身力气！
“林哥！对不住了！”
“草泥马的程德峥！你放开我！妈了个比的！你们都反了！反了！” 江林疯狂地挣扎着，怒吼着，但小德抱得极紧，加上他情绪激动，一时竟挣脱不开。
孙雨棋不再理会身后的挣扎与怒吼，他端着沉甸甸的五连发，枪口稳稳地指向了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的丧彪。
他挺直了脊梁，声音在空旷的野地里清晰地传开，带着一种为自己、也为天晟立下宣言的肃杀：
“丧彪！你给我听清楚了！记住今天是谁干死的你！是天晟江家旗下的战犯！”
他报出自己的名号，字字铿锵：
“我叫——孙！雨！棋！”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下去之后，找到我兄弟湛宇！给他跪下！告诉他，兄弟给你报仇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五连发猎枪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后坐力让孙雨棋的肩膀猛地一震！枪口喷出的炽热火舌在黑暗中乍现，如同死神的狞笑！
密集的钢珠几乎在瞬间，将丧彪的上半身打得血肉模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随即冷冰冰地、毫无生机地瘫倒在地，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泥土。
孙雨棋眼神冰冷，上前一步，抬起脚，对着丧彪的尸体狠狠一踹！
“噗通！”尸体滚落，掉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
枪声的余韵在夜空中回荡，挣扎的江林停止了动作，小德也松开了手臂。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那个吞噬了仇敌也吞噬了过往的深坑，空气中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枪声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血腥味在清冷的夜风中弥漫。
江林猛地挣脱开小德的手臂，因为用力过猛，加上情绪的巨大波动，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没有看坑里的尸体，而是猛地转身，手臂抡圆了，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啪！”地一声，重重地抽在了小德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小德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但他只是偏了偏头，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一声没吭，默默地承受了。
紧接着，江林又一步跨到孙雨棋面前，抬腿狠狠地一脚踹在他的大腿外侧！孙雨棋被踹得身子一歪，但他立刻稳住了，依旧挺直地站着，像一根钉子。
江林用手指着孙雨棋的鼻子，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愤怒和后怕而颤抖：
“谁他妈让你这么做的？！啊？！谁给你的胆子？！”
孙雨棋咬着牙，脸颊的肌肉绷紧，他毫不退缩地迎着江林的目光，眼神里是近乎偏执的忠诚和决绝，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哥！就因为你是龙头！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这种脏活、这种要背人命官司的事，要是次次都让你亲自动手，那还要我们这些兄弟干什么？！”
他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宿命：
“我孙雨棋存在的意义，就是替你扫清前面的一切障碍！脏我的手，保你的干净！这，就是我的路！”
江林看着孙雨棋那双在黑暗中亮得吓人的眼睛，听着他那番掷地有声、甚至有些残酷的宣言，他气呼呼地死死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虬结，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责备，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力量。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耸动。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
“埋上。”
命令一下，“四杆战旗”孙雨棋、杨祺、王展琦、姚军旗，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行动起来，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铁锹，开始一言不发地往那个深坑里填土。泥土落在尸体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掩盖着刚才的血腥与暴力。
江林走到一旁，默默地掏出一根烟点上，用力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
他背对着填土的众人，看着远处城市的零星灯火，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孙雨棋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是不想让他这个大哥的手，直接沾上这种无法回头的血污。
想到这里，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愤怒，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让他眼眶发热的触动。他忽然觉得，自己带着这帮兄弟在社会上刀头舔血，能混到今天，或许最大的财富，不是挣了多少钱，拿下了多少地盘，而是拥有了这样一群愿意为他豁出性命、甚至主动替他扛起最黑暗责任的兄弟。
小德这时才慢慢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清晰的五指印，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林哥……”
江林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递给他一根烟。小德接过，默默点上。
江林吸了口烟，目光依旧望着深邃的夜空，像是在对小德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喃喃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感慨：
“回想咱们这帮人……当初哪个不是泥腿子出身？没钱没势，就靠着一股狠劲和兄弟义气，能混到今天这一步……真他妈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
“是，我们现在可能还不算顶有钱，地盘也不算最大……但是，我们有兄弟。”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无比郑重，“有愿意替我上刀山、下火海，连这种沾血的脏事都抢着替我扛的兄弟！”
他顿了顿，最后轻声说了一句，仿佛是对自己这跌宕起伏的江湖路的一个总结：
“……没白混。”
小德在一旁，默默地吸着烟，一句话也没说。
他只是和江林一样，仰头看着那片笼罩一切的夜空，感受着这份沉重却又无比牢固的兄弟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