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本子里 “佛光渡厄,江水安澜” 的字迹还沾着韩江的水汽,旁边画的护江符草图被晚风掀起边角。广济桥的灯火映在江面,父亲贴的镇宅符与小明画的护江符遥相呼应,红光与金光在水波中缠成丝带,可李道长却对着罗盘叹气:“玄尘的余孽虽退,可他本人的邪气反而越来越重了。” 他拂尘扫过罗盘表面,铜针在 “离” 位剧烈震颤,“这邪祟在养伤,等他恢复元气,怕是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父亲刚把最后一块护江符木牌钉好,手掌上还沾着木屑:“今早饶平来的货郎说,玄尘躲在凤凰山的聚阴洞,洞口黑气冲天,连鸟都不敢飞过。” 他摩挲着腰间的木工凿,“可我们连他的弱点都不知道,冒然过去就是送死。”
陈阳突然从布包里掏出个黑陶碗,碗沿还缺了个小口:“我爷爷以前是做问米生意的,他说能通过熟米召来亡灵问话。” 他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糯米,米粒饱满莹白,“这是去年的新米,用井水浸泡了三天,最容易通灵。”
小明的佛珠突然发烫,他赶紧摸出布包:“师父说过,问米术易招邪祟,得用佛光护法。” 他拿出三炷檀香和一张黄符,“这是开元寺的平安符,烧了能护住通灵的人。”
母亲端来刚擂好的米糕,竹簸里的米香混着桂花蜜的甜气:“陈阳他妈托人带话,说问米得在阴气重的地方才行,西城门的老城隍庙最合适。” 她给我们每人塞了块米糕,“垫垫肚子,夜里还要熬夜。”
天擦黑时,我们带着家伙往老城隍庙去。这座宋代的庙宇早就没了香火,青砖墙爬满藤蔓,正殿的关公塑像缺了只胳膊,积灰的供桌上还留着半截蜡烛。陈阳蹲在供桌前画圈,用朱砂在地上描出八卦图案:“问米得设‘阴阳界’,这圈里是阳间,圈外是阴间。” 他把黑陶碗放在圈中心,倒了满满一碗熟米,“等会儿我喊‘米神引路’,你们就把蜡烛点上。”
李道长在供桌两侧贴了镇邪符,符纸泛着淡红微光:“我认识一位清风道长,十年前和玄尘交手过,可惜去年仙逝了。” 他从袖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老道背着桃木剑,眼神锐利,“等会儿就召他的魂问话。”
陈阳点燃三炷香插在米碗里,烟雾立刻笔直地往上飘,竟没受穿堂风的影响。“天地玄宗,引魂入阵。” 他从怀里摸出个铜铃,摇得叮当作响,“清风道长,弟子陈阳,特来请教要事,还望现身一见。”
米碗里的米粒突然跳动起来,像有东西在底下拱动。供桌后的关公塑像突然 “咔” 地响了一声,掉下来块泥屑。我攥着牛皮本子的手沁出冷汗,小明赶紧转动佛珠,低声念起心经,紫檀佛珠的金光在殿内散开,驱散了角落里的黑气。
“谁在扰我清修?”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供桌下的阴影里慢慢浮起道人影,穿着青色道袍,手里还攥着半截桃木剑 —— 正是照片上的清风道长。他的身影忽明忽暗,像被风吹得要散架似的。
“道长恕罪!” 陈阳赶紧磕头,“我们想请教玄尘的弱点,他如今躲在凤凰山害人,还请道长指点。”
清风道长的目光落在供桌的关公塑像上,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那邪祟的根基在他的邪剑上!” 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那剑是用阴山邪铁炼的,还泡过九十九个活人的血,寻常法器根本伤不了它!”
李道长赶紧挥出一道符纸,红光落在清风道长身上,他的身影才稳定些:“道长别急,慢慢说。”
“唯有关公的正气能克它!” 清风道长突然提高声音,桃木剑的虚影在他手里泛起微光,“农历五月十三是关公磨刀日,那天他的正气最盛,可现在离五月十三还有两个月……” 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用关帝庙的香火熏过的法器,再蘸上朱砂,也能引动正气……”
话没说完,殿外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清风道长的身影 “呼” 地散成白烟,米碗里的米粒瞬间变成黑色,像被墨水泡过似的。陈阳的罗盘 “啪” 地摔在地上,指针断成两截。
“是玄尘在搞鬼!” 李道长赶紧贴出镇邪符,红光在殿内铺开,“他能感知到我们在查他的弱点!”
父亲捡起地上的断罗盘,眉头拧成疙瘩:“幸好道长把关键话说了,邪剑是他的死穴。” 他突然一拍大腿,“开元寺旁边有家老瓷窑,掌柜的爷爷是做关公瓷像的,据说他家里还藏着个清代的关公像!”
我们连夜赶到老瓷窑,掌柜的阿伯正对着窑火叹气:“那瓷像确实在我家,当年我爷爷烧这像的时候,特意去关帝庙取了香火灰混在釉里。” 他领着我们往内屋走,掀开布帘,一尊半人高的关公瓷像立在供桌上,红脸长髯,手里握着青龙偃月刀,釉色发亮,“你们要拿它去对付邪祟?我爷爷说这像能镇宅驱邪,当年日本人来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没丢过。”
小明赶紧点燃三炷香,插在瓷像前的香炉里:“这像的正气很足,正好能用来对付邪剑。” 他用佛珠蘸了朱砂,在瓷像的刀上画了个卍字,“这样能增强佛光与正气的共鸣。”
陈阳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我往家里跑:“我爷爷留了把桃木匕首!” 他翻出个旧木盒,里面的匕首柄上刻着关公像,刀刃泛着淡红光泽,“这是吕洞宾的纯阳桃木做的,我爷爷说能斩妖除魔。”
父亲连夜给桃木匕首开刃,用朱砂和檀香灰混合的水淬火:“当年我跟着老木匠学活,他说桃木要泡七七四十九天的井水,才能去邪。” 他把匕首递给我,刀柄还带着体温,“这匕首加上关公瓷像,应该能对付玄尘的邪剑了。”
母亲给我缝了个布套,用来装关公瓷像的碎片 —— 万一瓷像碎了,也能带着碎片引正气。她往我兜里塞了把糯米:“这是辟邪的,要是遇到邪祟就撒出去。” 又给我包了几块腐乳饼,“路上饿了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小明把一串开过光的佛珠挂在我脖子上:“这串珠能护着你,要是遇到危险就念心经。” 他又递给我一小罐檀香灰,“撒在邪剑上,能减弱它的邪气。”
李道长给关公瓷像贴了道符,红光顺着瓷像的纹路流淌:“玄尘的邪剑最怕正气,你把瓷像举起来,他的剑就会失去力气。” 他又掏出张地图,在凤凰山的位置画了个圈,“聚阴洞在山的北坡,那里阴气重,你要小心。”
陈阳把断了的罗盘收起来,又摸出个新的:“这是我爸给我的,能测邪气的强弱。” 他拍着我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父亲把桃木匕首插在我的腰上,又检查了一遍布套里的瓷像:“到了洞里别硬拼,要是打不过就往回跑,我们在山下接应你。” 他的眼里满是担忧,“记住,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我摸着腰间的桃木匕首,又看了看手里的关公瓷像,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牛皮本子里,我画了关公瓷像和桃木匕首,旁边写着清风道长的话:“邪剑怕正气,关公能破它。” 小明在旁边画了个佛光符号,陈阳添了个罗盘,父亲则画了个木工凿 —— 我们所有人的力量,都凝聚在这两样东西里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陈阳背着行囊往凤凰山去。韩江的水在晨光里泛着金光,渔民们的号子声顺着江风传来,竹木门码头挤满了人,阿福正举着刚捕到的鱼笑呢。卖鱼丸的阿婆看见我们,赶紧盛了两碗鱼丸汤:“路上喝,暖身子。”
走到西城门时,李道长和小明正站在城楼下等着我们。小明递给我一个护身符:“这是师父开的光,能保平安。” 李道长把拂尘塞给陈阳:“要是遇到邪祟,就用拂尘扫它。”
父亲和母亲也赶来了,母亲又往我兜里塞了块蚝烙:“趁热吃。” 父亲拍了拍我的后背:“去吧,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
我点点头,转身跟着陈阳往凤凰山走。阳光穿过树梢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手里的关公瓷像暖暖的,腰间的桃木匕首也带着温度。我知道,身后是潮州的百姓,是我的家人和朋友,他们的期盼都在这两样东西里。
走到凤凰山脚下时,陈阳的罗盘突然转动起来,指针指向山的北坡,泛着淡淡的黑气。“玄尘就在上面。” 陈阳压低声音,“我们小心点。”
我握紧桃木匕首,把关公瓷像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玄尘,你的邪剑再厉害,也敌不过关公的正气,敌不过我们守护潮州的决心。今天,我就要替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讨回公道。
牛皮本子被我揣在怀里,里面的字迹和图画都透着力量。我知道,等我回来,一定要在最后一页画上玄尘被打败的样子,画上潮州百姓欢庆的场景。到那时,韩江会更清澈,城会更安稳,所有的邪祟都会被驱散,只剩下平安和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