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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百年修为:青崖问道 > 第143章 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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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山的雾,是有性子的。

寻常时候,它缠在苍松的枝桠间,像仙家织就的素纱,风一吹便悠悠荡开,露出底下青灰的石阶与苔痕。可今日不同,卯时刚过,雾就浓得发稠,将整个问道台裹成了一团化不开的白,连崖边那株活了五百年的迎客松,都只余下模糊的轮廓,像是宣纸上洇开的墨影。

沈清玄站在问道台中央,玄色道袍的下摆被山风掀起一角,又迅速被雾气吞没。他指尖捏着一道刚掐好的清灵诀,指尖凝着的莹白微光,在浓雾里竟撑不开三尺亮地——这不是自然生成的山雾。

“百年修为,倒也不算辱没了这青崖山的名头。”

一道声音从雾中飘来,不高,却像浸了冰的玉珠,砸在耳膜上生疼。沈清玄循声望去,只见雾气翻涌间,缓缓走出个穿月白道袍的人。那人面生得很,眉眼间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感,仿佛山间千年不化的积雪,手里握着一柄竹杖,杖头刻着朵未开的莲,每走一步,杖尖点在石阶上,便漾开一圈淡淡的雾纹。

沈清玄心头一紧。他在青崖山问道一百四十二年,从最初那个连引气入体都要磕绊三月的小道士,到如今能引动山间灵气布阵的清玄道长,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一雾一风,他闭着眼都能辨得清楚。可眼前这人,身上没有半分青崖山的灵气印记,却能在他布下的“锁雾阵”里行走自如,甚至反将雾气凝练成了困住他的屏障。

“阁下是谁?为何擅闯青崖问道台?”沈清玄收了清灵诀,双手负在身后,指尖却悄悄触到了腰间的玉磬——那是他的本命法器,随他修行百年,早已灵气相通。

月白道袍的人停下脚步,离沈清玄不过五丈远,雾气在他周身流转,却始终沾不到他的衣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百年修为,修的究竟是什么?”

这话问得突兀,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沈清玄心底那层早已结痂的疑惑。

百年前,他还是个在山下破庙里讨饭的孤儿,被云游子道长带回青崖山。道长说他根骨清奇,是修道的好苗子,便教他吐纳、练气、识符、布阵。他记得道长临终前,枯瘦的手握着他的手腕,只说了一句“青崖问道,不问长生,只问本心”,便咽了气。

这百年里,他恪守道规,每日寅时起床练气,午时研读道经,酉时到山下设坛为村民祈福,从未有过半分懈怠。可越修到后来,他越觉得空茫——他能引动灵气催生崖边的枯木,能布下阵法阻挡山外的邪祟,甚至能掐诀算出山下村民的小灾小难,可他始终摸不到“本心”的边。就像此刻,他明明能感受到周身雾气里流动的灵气,却抓不住那股操控雾气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修的是‘道’。”沈清玄沉声道,声音却有些发虚。

“道是什么?”月白道袍的人追问,竹杖轻轻一点,地面上的雾纹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雾丝,缠向沈清玄的脚踝。

沈清玄脚尖一点,身形往后飘出三丈,避开了雾丝。他腰间的玉磬轻轻震动,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雾丝碰到磬音,瞬间消散在空气里。“道是天地运行之理,是万物生长之法。”

“那你可知,方才你避开的雾丝里,藏着崖下草叶的露水气息?”月白道袍的人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引灵气催枯木,却不知枯木本就有重生之理;你布阵法挡邪祟,却不知邪祟也源于人心;你为村民祈福,却不知他们真正需要的,不是你的符咒,而是自己扛过灾劫的勇气。”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沈清玄的心上。他想起去年山下闹旱灾,他在问道台布了三天三夜的求雨阵,雨水是来了,可第二年,山下的村民却因为依赖他的符咒,连田埂都懒得修,开春一场小雨,就冲垮了半亩庄稼。他当时只当是村民愚钝,此刻想来,倒是自己的“道”修偏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清玄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疲惫,百年修为在这一刻,竟像成了缚住他的枷锁。

“我来问你第三件事。”月白道袍的人往前踏了一步,雾气在他身后凝结成一道虚影,那虚影竟与沈清玄年轻时的模样有七分相似,“百年前,你在破庙里,饿了三天三夜,眼看就要饿死,那时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清玄尘封的记忆。

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破庙里的香炉都结了冰。他蜷缩在佛像底下,肚子饿得咕咕叫,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记得自己当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能有个馒头吃就好了,要是能活下去就好了。

没有什么宏大的志向,没有什么修道成仙的念想,就只是想活下去,想吃到一口热乎的东西。

“想活下去。”沈清玄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百年后,你站在这里,心里想的是什么?”月白道袍的人又问,竹杖上的莲花纹路突然亮了起来,一道柔和的白光从杖尖射出,穿透浓雾,照在沈清玄的眉心。

沈清玄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问道台的日出,山脚下村民的笑脸,云游子道长临终前的眼神,还有自己这些年练气时,指尖凝结的灵气微光。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些年修来修去,竟把最初那个简单的念头给丢了。他一心想修成“大道”,却忘了“道”从来不是悬在天上的东西,而是藏在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抬手、每一个心念里。

“我……”沈清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自己的百年修为像是在慢慢松动,体内的灵气不再像以前那样循规蹈矩地流转,而是变得活跃起来,顺着他的血脉,涌向他的指尖、眉心,甚至每一寸皮肤。

就在这时,浓雾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月白道袍的人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要被雾气吞噬。“你已摸到‘本心’的边,剩下的路,得自己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记住,青崖问道,修的不是百年时光,是每一个‘此刻’。”

话音落下,月白道袍的人彻底消失在雾中。紧接着,困住沈清玄的浓雾像是被人用手拨开一般,迅速向四周散去,露出了问道台原本的模样——青灰的石阶,苍劲的迎客松,还有远处天边刚升起的朝阳,金色的光芒洒在崖边的露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沈清玄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凝结灵气,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的灵气正顺着他的呼吸,缓缓涌入他的体内,与他的血脉融为一体。他想起刚才那月白道袍的人说的话,想起自己百年前在破庙里的念头,突然笑了。

原来,他修了百年的“道”,从来就不在那些艰深的道经里,也不在那些复杂的阵法中,而是在他想活下去的那一刻,在他为村民祈福的每一次,在他此刻感受到的阳光与风里。

他抬手,轻轻一挥。没有刻意掐诀,也没有动用本命法器,可崖边的迎客松却轻轻晃动起来,枝桠上的露珠簌簌落下,滴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此同时,空气中的灵气像是受到了指引,在他身前凝结成一朵小小的莲花,花瓣上还沾着几滴晶莹的露珠,正是刚才雾丝里藏着的那种气息。

沈清玄看着那朵灵气化成的莲花,心里一片澄澈。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问道之路,才真正开始。

远处,山下的村庄里传来了鸡鸣声,伴随着村民们起床劳作的动静。沈清玄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走下了问道台。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回自己的丹房,而是朝着山下走去——今天,他不想布什么祈福阵,只想去帮村民们修一修去年被雨水冲垮的田埂。

朝阳越升越高,金色的光芒洒满了青崖山。问道台上,只剩下那株迎客松,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是在为某个新的开始,低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