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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走回望月崖时,鞋尖沾着的凝露坪青石碎末,正顺着步伐慢慢化作青雾。道袍下摆还留着灵溪畔的潮气,那潮气里混着极淡的草木香,不是刻意沾染,是方才蹲在灵溪边时,溪畔的狗尾草主动蹭上来的——突破筑基后期后,他与青崖山草木的共鸣,竟细到了这般地步。

崖边的悬石还是老样子,只是他坐下时,石面上那些不起眼的纹路忽然泛起微光,像星星落在青石上。指尖轻触石面,能清晰“听”到石下灵气流转的声音,像细溪淌过沙砾,比从前真切了十倍不止。丹田内的气旋稳稳转着,不再是从前紧绷的青芒,而是掺了灵溪的清、松针的绿,转得慢,却沉实,每转一圈,都有一缕极淡的灵气顺着经脉渗到四肢百骸,与他身上的草木气息融在一起。

“林师兄。”崖下传来轻唤,是小弟子阿砚,手里捧着个竹编的小筐,筐里铺着新鲜的松针,放着三两颗圆滚滚的野枣——青崖山后坡长的,凡人吃着是甜果,修仙者吃了能润一润滞涩的灵气。

林清玄低头看他,阿砚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晨时见执法堂的师兄们抬着个黑衣人走了,听说是练邪术的,师兄你没事吧?”小家伙攥着筐沿的手指紧了紧,上次见林清玄冲击瓶颈时脸色发白,他还偷偷在崖下的松树下放了颗自己攒的清心丹。

“没事。”林清玄伸手接过野枣,指尖刚碰到枣皮,便感觉到果肉里藏着的一缕阳光灵气——是阿砚早上摘的时候,特意放在松针上晒了半个时辰的。他捏开一颗,递回给阿砚,“你也吃,补补精神。”

阿砚却摆手,往后退了半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对了林师兄,陈伯让我给你带话,说后山灵溪的水浅了,溪边的老藤快蔫了,问你有空能不能去看看。”

灵溪。林清玄心里微动。那是青崖山灵脉的末梢,溪水带着山底的灵气,滋养着后山大半的草木,寻常时候由陈伯照看,除非出了修仙者才能察觉的异常,否则不会来寻他。他把剩下的野枣放回筐里,起身时,悬石上的微光慢慢敛了,像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呼应。

往后山去的路比凝露坪更偏,沿途的树木长得密,阳光只能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走了约莫两刻钟,便听到隐约的水声,只是那水声比往常弱了些,像人咳嗽时的气息,断断续续。

转过一片竹林,灵溪便在眼前了。往日里溪水清亮,能看见水底铺着的鹅卵石,石面上刻着浅淡的聚灵纹,水流过纹络时,会泛起细碎的灵气光点。可此刻的灵溪,水位降了足有半尺,露出的鹅卵石上,聚灵纹的光泽淡得几乎看不见,溪边那株缠着岩石生长的老藤,更是蔫得厉害——藤叶黄了大半,原本饱满的藤蔓皱巴巴的,像抽干了水分的布条,连最顶端那根往年最先发芽的枝芽,都垂着头,没了生气。

陈伯正蹲在藤下,手里拿着个陶碗,往藤根处浇着什么。见林清玄来,老人站起身,指了指藤叶:“前儿个还好好的,昨儿一早来,水就浅了,藤也开始黄。我试着浇了些青崖露,管用是管用,可露水量少,顶不住。”

林清玄走到溪边,蹲下身,指尖探入水中。水很凉,带着山底的寒气,只是指尖触到的灵气,淡得惊人——往常水流过指尖,能清晰感觉到灵气顺着水流缠上来,可现在,只有一缕极微弱的灵气,像细线似的,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便缩了回去。

他顺着水流往上游走,走到灵溪的源头——一处从岩石缝里渗出来的泉眼。泉眼的水流很细,比往常慢了不少,更奇怪的是,泉眼周围的草叶,竟也有些发黄,只是比老藤轻些,不仔细看察觉不到。

“这不是寻常的缺水。”林清玄皱了皱眉,指尖泛起一缕淡青的灵气,轻轻探向泉眼的岩石缝。灵气刚触到岩石,便感觉到一丝极淡的滞涩——像触到了一层薄薄的膜,灵气穿过去时,会被吸走一小部分。他再往深里探,那滞涩感忽然变重,灵气竟被弹了回来,指尖还沾了一丝极淡的黑气——和昨日墨袍青年指尖的邪气,是同一种,只是淡了无数倍,像烧过的纸灰,飘在灵气里。

“是昨儿那个黑衣人搞的鬼?”陈伯凑过来,看着泉眼的眼神里满是心疼,“这灵溪养了青崖山几十年,可不能出事啊。”

林清玄没说话,起身回到老藤旁。他看着蔫黄的藤叶,忽然想起昨日在凝露坪的感觉——那时他顺着青崖露的节奏,让灵气与草木共生,才突破了瓶颈。现在灵溪的灵气滞涩,老藤枯萎,不也是“自然失衡”么?他之前总想着“顺”,却忘了,自然之道,不仅要顺,还要“养”——就像陈伯守着药圃,要浇水、除虫,不是干预,是守护共生的平衡。

他在老藤旁坐下,闭上眼睛。不再像往常那样刻意催动灵气,而是放松心神,让丹田内的气旋慢慢转着,将一缕极淡的灵气,顺着指尖,轻轻递到老藤的根部。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将灵气注入藤内,而是像灵溪的水流那样,慢慢缠着藤根,一点点渗进去。

起初,老藤没什么反应,藤叶依旧蔫着。林清玄却不急,指尖的灵气始终保持着极慢的节奏,像晨露滴落,不疾不徐。他能“听”到藤根里传来的微弱震颤——那是老藤在试着吸收灵气,只是太久没得到足够的滋养,连吸收的力气都弱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指尖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拉力——是老藤在主动吸他递过去的灵气。林清玄心里一松,顺势加快了灵气的流转,却依旧保持着“缠”的姿态,不推,不压,只跟着老藤的节奏走。

渐渐地,老藤的藤蔓开始微微颤动,黄得最深的那些叶子,边缘慢慢泛起一丝淡绿,像墨纸上晕开的颜料。溪边的水流,也似乎比刚才响了些,水底的聚灵纹,开始泛起极淡的光泽,像星星慢慢亮起来。

“动了,动了!”陈伯凑在一旁,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藤叶上的淡绿,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守了这灵溪二十多年,看着这老藤从细枝长成缠石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它蔫成那样,此刻见它复苏,比自己得了好处还高兴。

林清玄却没停,指尖的灵气顺着藤根,慢慢往地下延伸——他要找到那股滞涩灵气的源头。灵气穿过泥土,顺着灵脉的方向往泉眼处探,走了约莫丈许,便又触到了那层“膜”,还有那丝淡淡的黑气。

这一次,他没有用灵气去撞,而是将自己的灵气,慢慢缠在那层“膜”上——像青崖露缠在松针上,像灵溪缠在鹅卵石上。他的灵气里,带着松针的翠、露水的清、老藤的韧,还有青崖山本身的沉实,一点点渗进那层“膜”里。

黑气似乎被这股温和却坚定的灵气吓到了,开始慢慢收缩,像遇到阳光的影子。那层“膜”也跟着变得透明,最后,随着一缕黑气消散在泥土里,膜彻底消失了。

几乎是同时,泉眼的水流忽然变响了,清亮的泉水顺着石缝涌出来,带着细碎的灵气光点,顺着灵溪往下淌。水底的聚灵纹彻底亮了起来,像撒了一把碎钻,水流过纹络时,灵气顺着水流漫开,缠上溪边的草叶,缠上老藤的枝干,连空气里的灵气,都变得浓郁起来。

老藤的藤叶彻底绿了,饱满的藤蔓顺着岩石往上爬,顶端的枝芽轻轻晃了晃,竟冒出了一点嫩黄的芽尖——比往年早了足有半个月。溪边的狗尾草也挺直了腰杆,草叶上凝结出细小的露珠,露珠里裹着灵气,顺着草叶滚落到溪里,溅起一圈极淡的青晕。

林清玄睁开眼,指尖的灵气慢慢收回。丹田内的气旋转得更稳了,刚才那一番“养”灵,竟让他的灵气又醇厚了几分——不是靠吸收,是靠“给予”,靠与草木的共生,这是他从前从未体会过的境界。

“林师兄,你看!”阿砚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蹲在溪边,伸手去接水流里的灵气光点,指尖碰到光点时,小家伙咯咯地笑,“这光好软,像。”

林清玄看着他,又看了看身旁的陈伯——老人正用陶碗接泉水,小心翼翼地浇在老藤新冒的芽尖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他们身上,落在灵溪的水面上,泛着温暖的光。

他忽然明白,玄真道长说的“道心”,从来不是孤高清修,不是站在崖顶看云海,而是像陈伯守着药圃、守着灵溪,像阿砚给松针晒野枣,像他此刻陪着老藤复苏——是把自己当成青崖山的一部分,与它同息,与它共生,在守护里明悟,在给予里成长。

“小林啊,”陈伯放下陶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着说,“这灵溪啊,跟人一样,得好好待它,它才给你灵气。”

林清玄点头,心里忽然敞亮起来。百年修行,他曾困在“突破”的执念里,曾在瓶颈前焦躁不安,可直到此刻才明白,修为的进阶,从来不是终点,道心的圆满,才是“问道”的真意。就像这灵溪,不是水满了就够了,是要让水里的灵气流转起来,让溪边的草木活起来,让守着它的人安心,这才是它存在的意义。

夕阳西下时,他们才离开灵溪。走在回前山的路上,阿砚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根狗尾草,草叶上的露珠跟着他的动作晃悠,却不掉落——是林清玄悄悄用灵气托了一把。陈伯走在中间,嘴里哼着山下的小调,脚步轻快得不像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林清玄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看着路边随风摆动的草木,心里一片平和。

路过凝露坪时,他特意停下看了一眼。坪边的矮松长得愈发翠绿,松针上的青崖露泛着晶莹的光,青石坪上的青草也更茂盛了,风一吹,便泛起一层淡淡的青浪。没有了黑气的侵扰,这里的灵气,比昨日更纯净了。

回到望月崖时,天已经擦黑了。悬石上洒着月光,像铺了一层银霜。林清玄坐下,闭上眼睛,不再刻意运转灵气,只让丹田内的气旋,跟着青崖山的呼吸慢慢转——山风掠过松枝的声音,灵溪流淌的声音,甚至远处陈伯房里传来的咳嗽声,都化作细微的灵气,绕着他的周身流转。

他的道心,就像这望月崖的悬石,曾被执念的风雨打磨,曾被瓶颈的迷雾笼罩,可此刻,却在与青崖山的共生里,慢慢沉淀,慢慢温润,像被晨露浸透过的青石,不再锋利,却愈发坚实。

夜色渐深,望月崖上的青芒,与远处灵溪的光点、凝露坪的露光,慢慢连成一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青崖山的灵气,轻轻拢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