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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斑斓被一场接一场的寒风吹散,枝头最后几片倔强的黄叶也终于打着旋儿投入大地的怀抱。季节的指针悄无声息地拨向了隆冬。

北方的冬天,向来是干脆利落的。一场酣畅淋漓的冷空气过后,天空变得高远而清澈,像一块洗过的蓝宝石。然后,在某一个静谧的夜晚,细碎的冰晶开始悄悄飘落,起初是试探性的,沙沙地轻吻着窗户和枯草,渐渐地,雪势变大,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静谧柔软的网,将整座城市温柔地笼罩。

清晨,郑阳一如既往地准时醒来。生物钟精确到分秒,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已经从独自的晨练准备,变成了侧身去看身边仍在熟睡的人。清朗蜷缩在厚厚的羽绒被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和散落在枕边的乌黑长发。室内暖气开得足,他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绵长。

郑阳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眼底是化不开的柔光。他极轻地起身,没有惊动清朗,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一层窗帘。

窗外,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

昨夜不知何时停的雪,目测积了厚厚一层,足以没过脚踝。院子里,泳池早已做了冬季维护,覆盖着专用的保温罩,此刻也堆满了松软的白雪。那棵移栽来的老槐树,枝桠上缀满了蓬松的雪团,偶尔有麻雀飞过,簌簌地抖落一小片雪雾。天地间一片纯白,唯有屋檐边缘挂着晶莹的冰凌,在初升的、略显苍白的冬日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光。

郑阳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想起清朗前几天念叨着,说要是下场大雪,一定要在院子里堆个雪人,还要给雪人戴上他的旧围巾。

转身回到床边,郑阳俯身,用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清朗温热的脸颊。“朗朗,醒醒。”

“嗯……”清朗无意识地哼了一声,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躲避那点凉意。

“下雪了。很大。”郑阳低声说,带着一丝诱哄。

“……雪?”清朗迷迷糊糊地重复,长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起初眼神还是茫然的,但当他的视线聚焦,透过郑阳身侧的缝隙看到窗外那一片刺目的洁白时,那双桃花眼瞬间睁大了,睡意一扫而空。

“真的下雪了!好厚!”清朗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也不怕冷了,兴奋地扒着郑阳的肩膀往外看,“哇!郑阳!我们可以堆雪人了!”

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雀跃的神情,郑阳心里软成一片。“嗯。先穿衣服,外面冷。”他转身去衣帽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加厚加长的羽绒服、羊毛裤、羊绒袜、防水雪地靴,还有毛线帽和手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

清朗乖乖地任由郑阳帮他一层层套上,被裹得像只圆滚滚的、漂亮的猫。郑阳自己也利落地穿好御寒衣物,同样是简洁的深色系,但保暖性能一流。

两人手拉手走出温暖的室内,一股清冽干净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特有的清新味道。清朗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息直冲肺腑,却让人精神一振。

“好舒服!”清朗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悦耳声响,他兴奋地原地蹦了两下,然后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捏了捏,又抬头看郑阳,眼睛弯成月牙:“郑老师,开工?”

郑阳看着他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和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嗯。先规划。”

“堆雪人还要规划?”清朗哭笑不得。

“确保结构稳定,形态美观,效率最大化。”郑阳一脸认真,已经开始目测院子里的积雪量和可用区域。

清朗被他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逗乐了,但也由着他。他知道,这就是郑阳表达爱意和陪伴的方式——即使是最随性的玩闹,他也会用最严谨的态度来对待,只为了让他玩得尽兴、安全。

“好好好,郑总工程师,您说怎么堆?”清朗配合地问。

郑阳环顾四周,很快选定了一块背风、平坦且积雪最厚的区域。“这里。先滚雪球做基底,直径约80厘米。”

他说干就干,蹲下身,开始用手将松散的雪聚拢、压实,然后推着这个小雪团在雪地上慢慢滚动。他的动作稳而有力,雪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圆、变结实。清朗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旁边滚一个稍小一点的雪球,准备做雪人的头。

“郑阳,你滚得也太圆了吧!”清朗看着郑阳手下那个越来越规整、几乎堪称球体的大雪球,惊叹道,“你是不是偷偷用圆规量了?”

郑阳没回答,只是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他将滚好的大雪球推到选定位置,然后过来帮清朗。清朗滚的雪球也不小,但形状有点不规则。郑阳接过手,仔细地修整了一番,让它也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圆球,然后小心地搬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大雪球的上面。

“哇!像模像样了!”清朗拍手,围着两个叠起来的雪球转了一圈,然后开始贡献创意:“我们需要眼睛、鼻子、嘴巴,还有手臂!帽子!围巾!”

“我去找材料。”郑阳转身回屋。不一会儿,他拿了一个小篮子出来,里面装着几颗黑色的光滑鹅卵石(不知道他从哪里收藏的)、一根胡萝卜、一小截弯曲的树枝,还有清朗点名要的旧围巾和一顶他夏天戴过的、有点俏皮的宽檐草帽(被郑阳改造成了“冬季版”,里面垫了保暖层)。

“哇!郑阳你太棒了!连鹅卵石都有!”清朗拿起两颗黑色的鹅卵石,比划着按在雪人头部偏上的位置,作为眼睛。郑阳则用那根粗细合适的胡萝卜,稳稳地插在眼睛下方,充当鼻子。

“嘴巴呢?用树枝摆个笑脸?”清朗拿起那截弯曲的树枝。

郑阳接过去,仔细看了看树枝的弧度,然后把它嵌在胡萝卜下方,弯口向上,一个简朴却生动的微笑就出现了。

清朗退后两步,端详着:“好像还差点什么……对了!手臂!”他左右看看,跑向那棵老槐树,从低垂的、积雪的枝桠上,折了两根长短粗细差不多的、带着分叉的枯枝,跑回来,递给郑阳。

郑阳接过,对称地插在雪人身体的两侧。清朗又把自己那条酒红色的旧羊绒围巾,仔细地绕在雪人的“脖子”处,打了个松松的结。最后,郑阳将那只改造过的草帽,端正地戴在了雪人头顶。

一个憨态可掬、戴着草帽围着红围巾的雪人,就这样矗立在了他们的小院里,黑石眼睛望着前方,胡萝卜鼻子冻得红红的,树枝嘴巴弯成一个憨厚的笑容。

“完成啦!”清朗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雪人,又转身扑进郑阳怀里,带着一身冰凉的雪沫和热气腾腾的快乐,“郑阳!这是我们堆的雪人!好看吗?”

郑阳稳稳接住他,拂去他帽檐和肩头的雪花,目光从雪人身上移到清朗灿烂的笑脸上,低声说:“好看。” 不知是说雪人,还是说人。

清朗心里甜滋滋的,从他怀里挣出来,又跑到雪人另一边,掏出手机:“我们来合影!纪念我们堆的第一个雪人!”

郑阳顺从地走过去,站在清朗身边。清朗举起手机,调整角度,将两人和雪人都框进取景框。他笑得眉眼弯弯,郑阳的表情也比平时柔和许多,虽然依旧没什么大幅度的笑容,但眼神是暖的。背景是皑皑白雪和他们的家。

“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清朗满意地检查着照片,忽然又起了玩心。他趁郑阳不注意,弯腰迅速团了一个结实的小雪球,然后猛地转身,将雪球轻轻砸在郑阳的胸口!

“偷袭!”清朗大笑着跑开。

郑阳低头看看胸口散开的雪渍,又看看跑到几步外、一脸得意又防备的清朗,眼神微微一眯。他不动声色地也弯下腰,动作更快地团了一个雪球,大小适中,捏得十分结实。

清朗见势不妙,转身想往屋里跑,但他穿着笨重的雪地靴,哪里跑得过郑阳。刚跑出两步,一个精准的雪球就“啪”地一声,轻轻砸在了他的后背上,雪块溅开,凉意透衣。

“呀!郑阳你反击!”清朗转身,也顾不上跑了,开始疯狂团雪球反击。两人在院子里追逐嬉闹起来,雪球你来我往,笑声和惊呼声打破了雪后清晨的寂静。

郑阳显然控制着力道,雪球都落在不疼不痒的地方,而且他身手灵活,清朗的雪球大多砸空。清朗玩得兴起,干脆放弃精准打击,捧起一大捧雪,冲过去就往郑阳脖子里塞,被郑阳眼疾手快地捉住手腕,两人笑闹着倒在厚厚的雪地上。

清朗躺在雪地里,喘着气,看着上方郑阳近在咫尺的脸,他帽子有点歪了,头发和睫毛上都沾了细小的雪晶,冷峻的眉眼在雪光的映衬下格外清晰,呼出的白气氤氲在两人之间。

“郑阳……”清朗轻声叫他,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

“嗯。”郑阳应着,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呵了口气暖着。

“冬天真好。”清朗看着湛蓝的天空,感慨道,“有雪,有家,有你。”

郑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低头,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清朗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唇上,唇瓣相贴,带着雪的微凉和彼此炙热的温度。

“四季都好。”吻毕,郑阳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因为有你。”

清朗笑了,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洁白的雪地映着他们相拥的身影,远处那个戴着草帽和红围巾的雪人,仿佛也在静静微笑,见证着这冬日里最温暖的爱意。

玩够了,也冻得差不多了,郑阳将清朗拉起来,仔细拍打掉两人身上的雪,然后牵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快步走回温暖的室内。

一进门,暖气扑面而来,带着家的气息。郑阳先帮清朗脱下湿了外层的鞋袜和外套,用干燥温暖的毛巾裹住他的脚,然后去厨房煮姜茶。

清朗窝在壁炉旁(装饰性,但取暖效果很好)的羊毛地毯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看着窗外他们堆的雪人,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安宁的幸福填满。

过了一会儿,郑阳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浓郁的姜味混合着红糖的甜香。他在清朗身边坐下,将一杯递给他。

清朗捧着温热的杯子,小口啜饮,辛辣过后是直达四肢百骸的暖意。他靠在郑阳肩上,看着窗外的雪景和雪人。

“郑阳。”

“嗯?”

“等雪化了,春天来了,我们在院子里种点花吧?你喜欢的……嗯,或者容易活的。”清朗盘算着,“夏天就可以在花架下乘凉,秋天也许能结点果子。”

“好。”郑阳将他连人带毯子一起搂进怀里,“种你喜欢的。我负责养护。”

清朗满足地喟叹一声,闭上眼睛。屋外是冰天雪地,屋内是爱人在侧,茶香氤氲。秋收冬藏,他们的爱情,也在这四季轮转中,沉淀得越发醇厚,如同埋藏于雪下的种子,安静地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春天,绽放出更加绚烂的花朵。

而那个站在院中、戴着草帽和红围巾的雪人,将慢慢融化,渗入泥土,成为滋养来年春花的养分。就像他们共同经历的每一个季节,每一件小事,无论欢笑还是偶尔的争吵,最终都化作了感情深处最坚实的土壤。

冬天还很长,但他们的春天,早已在心间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