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着那悬浮在空中的绿色药丸,它散发着近乎妖异的生机,与塔底死寂的氛围格格不入。沈墨心的话真真假假,这丹药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催命的毒饵?
“川哥……”墨小刀紧张地看着我,又看看沈墨心,手里的开山刀握了又松。
眉心的空洞灼痛和精神的枯竭像无数细针在扎刺着我的理智。我知道自己的状态,已是风中残烛,撑不了多久。与其在怀疑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不如……
赌了!
我猛地张口,一股吸力将那绿色药丸卷入喉中。丹药入口即化,并非想象中的苦涩,而是一股极其精纯清凉的气流,如同山涧清泉,瞬间流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被“源渊”气息侵蚀的灼痛感和精神撕裂般的空虚,竟真的被强行抚平、压制了不少。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那令人疯狂的痛苦减轻了,意识也清明了许多。
有效!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沈墨心看着我服下丹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还算有点胆色。”
“多谢。”我哑声道,这份情,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暂且记下。
“不必谢我。”她目光再次转向莲台上的古镜,眼神凝重,“丹药只能治标,封禁也非长久之计。‘它’的侵蚀不会停止,只会越来越快。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怎么办?”墨小刀急道,“总不能看着这鬼东西把我们的镜子吃掉,然后跑出来吧?”
“吃掉?”沈墨心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似嘲弄,又似怜悯,“你们以为,它只是想‘吃掉’你们那面镜子?”
她撑着伞,缓缓从最后几级台阶上走下,真正踏入了塔底空间。她步履轻盈,仿佛脚下不是累累白骨与尘埃,而是自家厅堂的光洁地板。她在距离莲台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仔细感受着那暗红古镜透过青铜镜传来的、缓慢而坚定的搏动。
“它在‘同化’。”沈墨心伸出纤长的手指,虚点向古镜,“以你们那面镜子为跳板,重新建立与外界、与你们这些‘镜奴’的连接。当同化完成,它无需挣脱这物理的封禁,便能直接通过你们这些‘钥匙’,将力量渗透出去,甚至……直接扭曲、掌控持有碎片的人。”
我心脏猛地一缩!这才是真正的威胁!不是破封而出,而是无声的渗透与掌控!我们这些“镜奴”,最终都会成为它的傀儡?!
“难道就没办法彻底毁了它?!”墨小刀不甘心地问。
“毁?”沈墨心收回手指,看向我们,眼神深邃,“‘源渊之钥’是规则的一部分,如何毁?若能毁,前人又何必以金身镇锁,布下这‘九曜万骷大阵’?”
她话锋一转:“唯一的希望,还是在那‘九龛’之上。”
“集齐九面碎片?”我皱眉,“那岂不是正合它意,助它完整?”
“不。”沈墨心摇头,“完整的‘钥’,才能被引导,被‘归位’。分散的碎片,反而更容易被‘它’的意志逐个侵蚀、同化,最终成为混乱的源头。皮卷上提及的‘万象终焉’,并非虚言。”
她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钥’的波动已经传出,很快会有更多‘东西’被吸引过来。你们必须立刻离开,去寻找下一处‘龛位’。”
“下一处在哪里?”我立刻追问。
沈墨心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色泽温润的白色龟甲,龟甲上刻满了细密的先天八卦图案。她将龟甲托在掌心,另一只手掐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
龟甲上的八卦图案竟自行流转、组合起来,发出微弱的白光。片刻后,光芒定格,指向了一个特定的卦象。
沈墨心看着那卦象,眉头微蹙,低声自语:“……水雷屯,险象丛生……东南……藏于市井烟火之下?”
她抬起头,看向我们,眼神有些奇异:“下一处‘龛位’的线索,指向东南。卦象显示,它不在深山老林,反而在……人烟稠密之地,与水相关,与古老的市集有关。”
人烟稠密?东南?与水、与古老市集有关?
这范围依旧模糊,但比起之前毫无头绪,总算有了个方向。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沈墨心将龟甲收回袖中,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如何找到,能否在你们被彻底同化前找到,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她说完,不再停留,转身,撑着伞,袅袅婷婷地重新走上台阶,身影即将没入上方的黑暗。
“沈老板!”我忍不住喊住她,“你为何要帮我们?”
她的脚步在台阶上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有那清冷的声音飘落:
“我说过,我不希望‘门’被打开。”
声音还在塔底回荡,她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暗中,只有那缕清冽的莲香,证明她曾来过。
塔底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以及莲台上那面持续搏动、缓慢侵蚀着青铜镜的“源渊之钥”。
危机暂缓,前路却更加迷茫。
东南,人烟稠密,水,古老市集……
我挣扎着站起身,感受着体内药力带来的短暂安宁,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塔底。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小刀,”我看向同样伤痕累累的伙伴,“我们得走了。”
目标,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