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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娇的目光只在纪北平脸上停了一瞬,然后调转到别处,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与他擦肩而过,往连队的方向走去。

北平举着伞紧随其后。

最开始,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她走快,他也走快。中间始终保持几步远,粘糖似的,就是甩不掉。

走出树林,来到木桥,北平终于忍不住了,想伸手拉住她又不敢,只能紧跑两步,焦急地问:“阿娇,你想考哪所大学?”

王娇没说话,知道无论走快走慢都甩不掉他,索性四平八稳地走。雨衣的帽子遮住她大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眸子极冷。北平看到了,明白她是烦自己,可他不气馁,继续说:“不如咱们都去哈尔滨,也许以后能留在那里,哈尔滨也是大城市,不比北京上海差。”又走几步,见她始终不发一言,终于急了,一把拉住她手。

“松开。”她冷冷警告。

“终于说话了?”他面色也不好,女孩的心思真是猜不透,“至于么王阿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天的事你说没发生就没发生,我全听你的!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跟我说话?”

王娇甩开手,“没有为什么,就是看着你讨厌,不想搭理!”她转身走了,北平没追上去,等她快进入林子才大喊道:“王阿娇,这辈子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跟定你了!”

王娇回头骂一句:“不要脸!”

回到宿舍,还没推开门先听到一阵哭声。自从容川离开,王娇对哭声特别敏感,一点点就能让她濒临崩溃。

进了屋,发现大家都围着沈雨晴。黄小芬说:“雨晴,别哭了,为那么一个男的不值得!”

张小可也说,“雨晴,长痛不如短痛,其实分开也是好事,你们隔着千山万水,这样的恋爱,不真实。”

这是说谁呢?

雨晴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趴在床上哇哇大哭。床下掉落两张信纸,王娇拿起来看,结果都明白了。

信是周耀辉寄来的,他结婚了,跟插队公社里的一个本地姑娘。信中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我是混蛋”,把自己骂的体无完肤,又诉苦自己也是无奈。他无依无靠。队里没有朋友。年初时,又因为打水井得罪了领导,上面打算把他调到更苦的地方去,周耀辉说,他真的不想再过漂泊的生活,也怕与陌生人接触。正好当地有一个姑娘一直很喜欢他,然后他们就结了婚。

安家了,留下顺理成章。

周耀辉说自己对不起雨晴,但也希望她能够理解。他不是不爱她,而是现实太残酷。今生无缘,让雨晴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有来世,他做牛做马偿还她。

王娇看着窗外阴霾压抑的天空,想这个故事又像闹剧又像悲剧。

晚上雨晴的情绪依旧不好,晚饭没吃,熄灯后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王娇就睡在她旁边,本来就睡眠不好,听见那一声一声的抽泣,仿佛有把刀子割在自己心尖。掏出手帕递过去,“别哭了,为那么一个混蛋不值得。”

周耀辉临阵脱逃的行为。王娇总觉得不意外。只是苦了雨晴,那么要强自傲的一个女孩子,通常承受不了的就是恋情中的打击。如果恢复不好,破罐子破摔,一辈子就毁了。

雨晴又低声哭了一会,擦把眼泪后,对王娇说:“其实,我特别羡慕你,容川多好,始终对你一心一意,想如果这事放在他身上,就是再苦再累,他也不会背叛我。”

王娇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容川,当然了,独一无二的容川。背叛这词从来不属于他。可是,他走了。与周耀辉一样,都是义无反顾。从某种程度上讲,王娇觉得自己和沈雨晴没有任何区别,都属于被抛弃的一方。她总是忍不住想,容川冲进火海奋力扑救的那一刻,有想过她吗?

***

雨晴的事让王娇更加下定决心尽快离开北大荒。反正分别总会要来,谁知道后面有没有更加丑恶的事发生。

白天出门劳动,晚上回来就是看书。别人熄灯后就睡觉了,而她是打着手电筒窝在被子里继续看,继续学。心里憋着一股劲,就是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北京。

眼看考试一天一天临近。

某天中午,董力生忽然找到她。这让王娇很意外。

“阿娇,跟你说个事。”董力生把王娇叫到连队外,神神秘秘。

说实话,原先容川宿舍中的几人中,王娇最不待见董力生。感觉这人很懒,劳动时经常偷奸耍滑,今天生病,明天又闹不舒服,而且那张嘴极碎,喜欢到处胡说八道挑拨是非。记得连队里刚传她与纪北平的风言风语时,董力生就找到她,态度非常强硬地说:“阿娇,你不能跟纪北平好,如果你们好,就是对不起容川!”

且无论王娇内心究竟如何想的,董力生的态度都让她觉得讨厌。话说她跟谁好,跟他有什么关系?那强硬无理的态度,仿佛她若跟纪北平恋爱,就是不容饶恕的千古罪人。真是可笑!

“有什么事,你说吧。”王娇态度很冷。

董力生看了看她,忽然一笑,“阿娇,不要那么严肃,咱们是好朋友。就是看在容川的面子你也不能跟我太生分对不对?”

王娇端起双臂,“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

“别走啊!”董力生舔着一张脸,“大老远来找你,当然有事。这个礼拜我在山上采石,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见王娇不是很感兴趣,冷眉冷目的,他咽口唾沫,小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我发现了容川的日记。”

日记?王娇为之一振:“在哪儿?”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正眼瞧董力生。

董力生眼睛发亮,“当然在山上。”

“你咋不带下来呢?还有,他日记里写了啥?”王娇恨不得现在就看到日记。无论写了啥,那都是容川的过去,记录了他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她要留下来然后带回北京好好保存。

董力生笑道:“瞧把你急的!他的日记我咋能看那,要看也只有你能看。今天回队里报道,下山时忘记拿了,估计过几天也没时间,毕竟采石很忙,我们下山一趟不容易。你看这样行不行,抽空你去山上一趟。”

王娇没犹豫:“行。”

“那你啥时候去?我好等你。”董力生忽然有点激动。

王娇没看出来,心思都在容川的日记上。想了想说:“后天吧,后天没劳动,我们白天去团部考试,下午回来就去山上找你。”

两天后,终于到了考试的日子,大家早早起了床,匆匆吃过早饭,趁着大卡车没来,一群人又围在一起看了会书。春生很紧张,拿笔的手颤抖不已。眼镜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黄小芬瞥他一眼,告诉他要淡定,然后,她一捂肚子,起身跑去茅房。五分钟后,又去了一次。

半个小时后大卡车来了,大家带好书本纷纷上了车。

车厢里,王娇正与张小可讨论一道数学题,值班的一个知青忽然跑出来,站在车下喊:“王阿娇,下来一下。”

王娇有点蒙,谁啊,这个时候找我?

上车挺费劲的,王娇懒得再爬一次,就从车厢探出脑袋问:“谁找我?”

车下的知青挥挥手:“下来下来,指导员找你。”

王娇不情不愿地下了车,东西都留给张小可看管。来到指导员办公室,敲了门然后小心翼翼走进去。从小,王娇就不是一个善于跟头头打交道的孩子。队里两个领导,她都不熟,平日里见了,顶多礼貌打声招呼。像黄小芬那样,敢跟领导开玩笑的事,打死王娇也不敢做。

看见她走进来,指导员指指面前的椅子:“别站在那儿,进来坐。”

王娇犹豫不决,说:“谢谢指导员,我一会儿还要赶去团部考试,就不坐了。”心想,到底什么事啊,转头看看卡车,总怕它一会儿开跑了。

指导员神色很凝重,王娇忽然觉得不好。果然,他说:“你不能去考试了。”

“……”这句话让人震惊又莫名其妙,王娇已经不会说话了。

指导员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让忍心,这时,卡车启动了,轰轰响,王娇似乎听到张小可喊了自己一嗓子:“阿娇,阿娇!”

看着窗外徐徐开走的卡车,她总觉不是开走一辆车那么简单,心里好多东西也跟着一起走了。

“指导员,我为什么不能去考试,是上次的成绩有问题,我没合格吗?”晃神许久,王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很激动,也很委屈。

指导员深深吸口烟,才说:“不是因为成绩,是有人给团部写了举报信,说你……作风不好。”

“作风不好,跟谁,纪北平?”王娇忽然提高声调,“那纪北平去参加考试了吗?既然是作风不好,那为什么他就可以考试,我就不行!”

“不是因为北平。”

“那是因为谁?难道以后我就不能跟队里男知青说话了?说了,就是作风不好?!”

指导员不知道该说什么,团部的决定,他无法左右,面对流泪的少女,他知道她委屈,但也只能默默抽烟,然后规劝道:“今年不行,明年再考。”

明年?明年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就算有,我一个作风不好还有案底的人恐怕也不行吧?

想到这些,王娇抬手擦把眼泪,赌气似的狠狠说道:“明年,后年,我都不考了!既然作风不好,哪所大学会要我?有人不想让我走,那好!我一辈子都留在这个破地方!看着这些荒山野岭最后究竟变成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