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的尸体在岩石间慢慢冷却,血腥气却像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在这片山林的黑暗面激荡开一圈圈涟漪。陈源背着新割的肉,退到更高处一个隐蔽的石凹里。他没有生火,嚼着冰冷的生肉,味同嚼蜡,但力量随着食物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他明白,杀了野人,只是暂时拔除了一个明确的追猎者。但这片山林里,看不见的威胁更多。那些循着血腥味可能会来的东西,必须提前清理。他要的不仅仅是一夜的安稳,而是一个能让他稍微喘息的、相对干净的区域。
第一波被引来的,是嗅觉最灵敏的豺狗。夜里,几点幽绿的光点在远处林间闪烁,伴随着压抑的、如同哨音般的短促吠叫和互相催促的厮磨声。陈源没有动,只是握紧了短刀和骨刺,听着它们撕扯野人残骸时发出的贪婪而急促的嗥叫。这不是他的目标。
天亮后,他回到那片洼地附近。野猪的残骸旁,果然有了新的踪迹——几串零乱的人脚印,比野人的小,但深而杂乱,透着一种急不可耐的贪婪。是那些溃兵!他们像秃鹫一样,被血腥味吸引来了。
陈源伏在灌木后,眼神冰冷。这些溃兵,比疫鬼更危险,因为他们有脑子,有组织,而且……可能已经成了吃人的野兽。他们必须被清除。
他仔细观察脚印的方向和周围环境,判断这应该是一小股出来觅食的溃兵,人数不会多,两三个顶天了。他们得了野猪残骸,暂时满足了食欲,但不会满足。他们会以此为基点,在附近搜寻更多食物,或者……幸存者。
陈源开始主动出击。他不再纯粹躲避,而是像一个老练的猎人,开始追踪这些溃兵的痕迹。他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总是走在他们的侧翼或上方,如同幽灵般窥视。
他发现这两个溃兵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眼神凶悍,腰间挂着简陋的武器,多是抢来的柴刀或削尖的木棍。他们一边搜索,一边低声交谈,话语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和对“两脚羊”的猥琐期待。
陈源耐心地等待着机会。他需要一击必杀,不能让他们发出警报。
机会出现在一条小溪边。一个溃兵蹲下去喝水,另一个则站在稍高处放哨,但注意力也被溪水吸引,有些松懈。
陈源从上游一棵大树的横枝上悄无声息地滑下,如同捕食的夜枭。他落在喝水的溃兵身后,左手猛地捂住他的口鼻,右手的骨刺精准而狠辣地从其后心刺入,直透心脏。溃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软倒下去。
放哨的溃兵听到细微动静,警觉地回头:“老五,咋了?”
回应他的,是一道从溪边草丛中激射而出的黑影!陈源在击杀第一个溃兵后,没有丝毫停顿,借着尸体的掩护和溪水的声响,已如狸猫般窜到了第二个溃兵的身侧。
那溃兵只见寒光一闪,喉咙一凉,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冰冷、眼神如同磐石般的男人,缓缓倒下。
陈源剧烈喘息着,连续两次精准的袭杀耗损了他大量精力。他迅速将两具尸体拖进茂密的树丛,用落叶掩盖血迹。从他们身上,他只搜刮到一小块发黑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干,以及一把还算锋利的柴刀。
他没有停留,继续以死寂般的状态在山林间游弋。接下来的两天,他如同一个清道夫,利用陷阱、偷袭,又清理掉了三个在附近活动的溃兵,和一个似乎是被溃兵追赶、已经半疯、见人就咬的幸存者——那人眼睛里已经带了点疫鬼似的浑浊,陈源没有犹豫。
过程并非总是顺利。一次偷袭一个体格健壮的溃兵时,对方临死前的反扑差点用柴刀砍中他的肩膀,他只能以更凶悍的姿态将骨刺捅进对方的眼窝。杀戮变得麻木而高效。他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混合着汗水和泥土的气息,让他自己也仿佛变成了这山林里的一部分,一头只为生存而猎杀的野兽。
当他终于停下来,回到那个破屋附近时,周围确实“干净”了许多。至少,那些明显的、聒噪的威胁消失了。夜晚变得安静,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属于真正野兽的嚎叫。
陈源坐在破屋的角落里,擦拭着短刀和柴刀上的血迹。骨刺已经有些磨损,但他舍不得扔。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只会握笔登记户籍,如今却沾满了血,有野兽的,也有……人的。
心里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冰冷的确定感:要想活下去,就得让这片地方,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