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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惠安长公主便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住在慈宁宫,太后派来接她的人一路领着她径直去了慈宁宫。

惠安长公主很小的时候生母早逝,被如今的太后以前的惠妃收养,太后心慈仁善,细心将她养大。惠安长公主一直心存感激,把太后当做生母一样看待。皇上这个兄长也是真的对她很好,皇宫都是捧高踩低的地方,在小时候那些孤单无助的日子里,是这个皇兄陪伴她长大,保护她,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是他们的付出,才有她这个活着的人。她能在三王叛乱的时候替当今皇上挡那一刀,也是念在这份养育之恩上。

很快就到了慈宁宫,太后听说她到了,连忙就叫了嬷嬷出来接她进去。

惠安长公主进去殿内拜见太后,还没完全跪下去,太后就叫她起了。也不知是不是起得太猛了,还是昨日才回京,今日就赶着进宫来见太后没休息好,站起身的时候,惠安长公主身子猛地一晃,眼前一花,险些摔倒在地上,还好有嬷嬷眼明手快扶住了她,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怎么了?”太后急得一下子站起身来,三两步奔至惠安长公主身前,双手拉住她的手,担忧目光深深地落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我的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这是怎么了?可有哪儿不舒服?马上叫御医来给你看看!”

宫人立刻拿了太后的牌子去请御医,太医院的人一看是慈宁宫的牌子,当值的御医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收拾好东西风风火火地赶去慈宁宫。

这边御医去慈宁宫看病,刚上完朝的皇上就得知了消息,皇上生怕是太后出了事儿,一点儿也不敢耽搁,下了朝立刻让人摆驾慈宁宫。

且说御医风风火火赶到慈宁宫后,得知不是太后出了事,就稍微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又有宫人告诉他,是惠安长公主生了病,他那刚呼出去了半口的气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尽管惠安长公主没有太后重要,但也一样金贵着呢,她的身份地位也就只比太后皇上皇后低一点儿,那也是顶顶重要的,所有人都要小心伺候着,稍有差池,脖子上的脑袋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

御医就是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去殿内给惠安长公主诊脉的,只是当御医诊出惠安长公主的脉是滑脉的时候,连御医自己都吓了一跳,额头上不知不觉地就渗出了汗珠。

要知道,在十几年前,鼎鼎大名的江御医就说过惠安长公主这一生都不可能有孕,因为惠安长公主腹部的伤,太医院的御医都知道,注定了这件事不可能,可是他现在居然诊出了滑脉,惠安长公主怀孕了?这,这……难道他的医术出了问题?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太后见御医半晌都不说话,还以为惠安长公主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整颗心都楸起来,忙不迭地问道:“你快说,惠安长公主究竟得的什么病?”

御医深吸了一口气,连忙跪在地上,头磕在地板上,一咬牙道:“太后,请你恕臣医术不精,无法确定诊断的结果是否正确,还请太后传妇科圣手蔡御医过来看看。”

“蔡御医?”太后拧着眉头道:“为什么要蔡御医来看?”

御医道:“太后,惠安长公主不是生了病,只是臣不擅长妇科,不敢妄下诊断,还是等蔡御医来诊完脉就能确认了。”

“什么叫不是生了病?我看你前言不搭后语的,罢了罢了。”太后也不想耽搁,害怕惠安长公主有事儿,就道:“既然你看不出来,那就让蔡御医来看。”

宫人去传蔡御医,一刻钟之后,蔡御医到了慈宁宫,先是规规矩矩给太后和惠安长公主请了安,太后就吩咐他赶紧给惠安长公主诊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等到蔡御医也诊出了滑脉,两个御医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确认万无一失后,蔡御医便走上前对太后禀告道:“恭喜太后,贺喜太后,以惠安长公主的脉象来看,脉来流利,如盘走珠,是喜脉!”

“你说的是真的?”惠安长公主惊喜万分地道。

蔡御医道:“此事千真万确,臣说的话句句属实。”

“这真是太好了。”惠安长公主高兴不已,眼中迸发出晶亮的光芒,双手抚上依旧平坦的腹部,心脏和肚子里那颗幼小的种子一起跳动,期盼了十多年的愿望终于成真,那感觉简直美妙得不真实,她真是太幸运太欢喜了。

……

当下了朝就急冲冲赶过来的皇上到了慈宁宫,就见一群人围着惠安长公主道恭喜,前前后后伺候得十分周到,人人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问了宫人是怎么回事,宫人答惠安长公主有了身孕,皇上顿时龙颜大悦,那样子看起来比他自己有了儿子还高兴。

皇上和太后一合计,赏了惠安长公主许多保胎的药材,又仔细吩咐了蔡御医一通,叫他好生伺候惠安长公主这胎。并派了宫人去长公主府传旨,把屈驸马也叫进宫中。

惠安长公主趁着皇上和太后高兴的当口,想起陆瑾明求她办的事儿,就向他们求了个恩旨,“小五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现在怀了身孕,就想起他小时候那么小一团,让我抱在怀里还对着我咧嘴笑的样子。小五那孩子,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他一直喜欢一个姑娘,脸皮薄没好意思来跟你们说,就只跟我这个姑姑透露了一些,我看他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我这个做姑姑的,就大着胆子来替他跟太后皇上求个恩典。”

这是要求赐婚了,太后和皇上互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太后心里有了数,笑着道:“怎么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他喜欢的是哪家姑娘?”

太后能这么问,表示就有希望,惠安长公主连忙道:“就是鸿胪寺少卿姚大人家的三姑娘。”

“姚大人?”皇上对此有印象,稍微思索了一下问,“是那个跟谢家有姻亲关系的姚家?”

在整个盐运案中,谢家贪赃枉法,是主犯之一,皇上对谢家的印象很不好,连带对跟谢家有关系的人家,皇上都着人重新审查过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继续留用。姚家之所以到现在还平安无事,一是大老爷姚启辉确实没有参与谢家的事情,二是有陆瑾明在其中帮忙周旋,才让姚家化险为夷。

听皇上这么一说,就是有些不太满意了,惠安长公主受了陆瑾明的托,打心眼里想促成此事,好圆了陆瑾明的心愿,她思绪飞快一转,真心实意地道:“姚大人是娶了谢家的姑娘做填房不错,不过这姚三姑娘的亲娘是江御医的女儿,跟谢家倒是没有丁点儿关系。这姚三姑娘我也见过,品性才貌都不错,而且她还习得江御医的一手好医术。十几年前,江御医救了我的性命。十几年后,姚三姑娘治好了我的病。要说我这十几年都没有动静,怎么会现在就怀了身孕,那都是多亏了姚三小姐帮忙,她不仅给了我希望,还让我愿望成真。说心里话,我是很感激他们江家的,祖孙两人对我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如同给了我两次生命。我对姚三小姐是真喜欢,小五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两个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我才想着求这个恩典,好促成一桩美事。”

太后和皇上听了惠安长公主一席话,心里也颇有感触,当年惠安长公主替皇上挡了那一刀,情况是危险至极,差一点儿就没命了,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这十几年来,惠安长公主一直被病痛折磨,无法生育,这让太后和皇上两人心里也十分不好过,对惠安长公主心觉亏欠,就想着在其他地方找补她,赏赐给她的东西也都是极好的。现在惠安长公主有幸得江家后人帮助终于怀了身孕,这是天大的好事。对于惠安长公主提出来的请求,他们似乎也找不到不答应的理由。

太后和皇上一番斟酌,觉得两人还算合适,虽然谢家可恶,但姚锦绣又不是谢家女儿,且她品行端正,德才兼备,太后便做主答应了下来,“好,惠安的这个提议不错,那就赐婚吧。”

……

赐婚的旨意传到姚家的时候,姚锦绣还在锦绣小筑里练字,管事嬷嬷急匆匆跑来叫她,“三小姐,快去接圣旨。”

“嗯?”

管事嬷嬷又赶忙重复了一遍,“宫里来人传圣旨了,府里除了行动不便的老太太外,都要到前厅去接圣旨,三小姐赶紧去吧。”

“好,我知道了。”姚锦绣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叫来珍珠翡翠给她更衣梳洗。

大太太谢氏和姚锦慧,二太太曾氏和姚锦莲也都接到了通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所有人都有些懵,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大太太谢氏心中忐忑,首先想到的是这圣旨是不是跟谢家的事有关,难道是皇上又想继续追究姚家的责任了?而二太太曾氏想的却是这圣旨会不会跟二老爷姚启顺有关。

一众人等怀揣各自的心思到了前厅,负责传旨的太监已经到了,见众人到齐之后,太监取出圣旨,众人跪下,就听得太监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鸿胪寺少卿姚启辉之女姚锦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值姚锦绣待宇闺中,与皇五子堪称郎才女貌、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姚锦绣许配皇五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赐婚!

赐婚五皇子陆瑾明?!

怎么就会赐婚了?

姚锦绣跪在地上,被这个旨意给震住了,好半响没反应过来。直到传旨太监笑眯眯地叫姚锦绣,“姚三小姐,接旨吧。”

姚锦绣愣了一下,才慢半拍地接过圣旨,口称:“谢皇上恩典。”

“姚三小姐这是高兴坏了呢!”传旨太监笑着打趣了一句,把圣旨交到她手上,珍珠赶紧拿了一袋银子给传旨太监,他满意地收下,笑眯眯地道:“恭喜姚三小姐了,以后就是秦王妃了,老奴还要多仰仗王妃照顾。”

“公公客气了。”

“好说好说,咱家还要回宫去复命,那就不耽搁了。”

姚锦绣手里握着圣旨,清楚地感受着它的存在,虽然面上还维持着镇定与传旨太监客套,心里已经是掀起了狂风巨浪,这件事是居然是真的,不是开玩笑,皇上真的给她与陆瑾明赐婚了,这真是太出乎她的预料之外了。直到传旨太监领着人告辞离开,姚锦绣都还处在震惊之中。

当然,这赐婚一事也出乎所有姚家人的预料之外。

首先是大太太谢氏松了一口气,庆幸这圣旨的内容跟她谢家没有关系,但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痛恨起来,她的女儿姚锦慧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还要面临进宫选秀的难题,她讨厌的姚锦绣就得了皇上的赐婚,虽然对方是不怎么受宠的五皇子,但好歹也是皇子啊,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说什么都比普通人家强,姚锦绣嫁过去就是秦王妃了,一来就是有品级的人了,以后她这个继母见了姚锦绣都必须要向她下跪请安,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啊!

姚锦慧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恹恹地垂着脑袋,像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想她和姚锦绣明明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在此之前的十几年,她都过得比姚锦绣好,获得的好处也比姚锦绣多,一直比姚锦绣过得如意且幸运。谁知道一遭风云变幻,她的外祖父被判了斩立决,她的两个舅舅被发配三千里,她再也没有了强有力的外祖家支持,她再也不能得到那些稀奇珍贵的玩意儿,就连她看上的喜欢的男子,也都移情别恋和别人订了亲。而姚锦绣却得到了皇上的赐婚,要嫁的人也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她和姚锦绣的人生简直是颠了个个,她样样都比不上姚锦绣,她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大太太谢氏看姚锦慧傻坐在哪儿,心里本就难受,说话的口气就更不好,“你傻了啊,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姚锦慧抬起头来,目光呆滞地看着大太太谢氏,半响才挤出来一句,“娘,我要怎么办?”

“什么什么怎么办?”大太太谢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这么笨的女儿?”

什么都是她很笨,这事是她能决定得了的吗?

姚锦慧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低着头听大太太谢氏唠叨。

大太太谢氏一直念叨了很久,最后恨恨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给你找一个比五皇子还强的亲事!”

……

二院二太太曾氏那儿也同样不消停,二太太曾氏坐在上首的圆椅上,纠结地叹息一声,“姚锦绣先是有惠安长公主给她撑腰,现在她又得了皇上赐婚,不久就要嫁给五皇子做秦王妃了,以后我们家怕是要多多仰仗她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帮忙?”

姚锦莲恨恨地捶了一下身侧的小几,一双美目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道:“那姚锦绣怎么就那么好命?简直太气人了!”

想她一早就搭上了六皇子陆瑾平,满心欢喜地等着陆瑾平来娶她,谁知道半途中竟出了波澜,她不能如愿以偿地嫁给陆瑾平,却必须要转变策略进宫去,以求凭姿色获得皇上的宠爱以后能助六皇子陆瑾平一臂之力。这条路虽然看起来辉煌夺目却也风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尽管姚锦莲已经下定决心要跟陆瑾平走下去,可这两相比较起来还是会难以平静!

姚锦莲暗自发誓,就算是为了看姚锦绣以后对她卑躬屈膝,她也一定要成功,必须要成功。

“娘,我们不用仰仗她,等我进了宫,凭我的美貌,一定能争得一席之位,到时候还要她反过来给我下跪磕头!”

……

锦绣小筑里,所有人都高兴不已,纷纷向姚锦绣表示祝贺,“恭喜三小姐,贺喜三小姐,三小姐以后就是秦王妃了,三小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对于大家的恭喜,姚锦绣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说实话,对于这一场赐婚,她的内心里一点儿欢喜都没有,有的却是对未来的担忧。

若说她对陆瑾明有好感,这一点儿她承认,但真让她嫁给他,她又觉得不现实。在姚家里,她就过够了尔虞我诈整日斗来斗去的日子,她不想嫁了人还要继续这样一天到晚勾心斗角的算计来算计去。所以她才会同意大老爷姚启辉的提议,以求能够过上平静点的生活。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她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没能避开陆瑾明。

姚锦绣皱紧了眉头,心里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站起身往外走,珍珠追上去,“三小姐,你去哪儿?”

“去食味斋!”姚锦绣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肯定与陆瑾明有关,她要去问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就没有考虑过她会不会不愿意?他凭什么这么霸道地决定了她的人生?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