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帕特里夏的语气中,苍浩能够听出无奈,其实帕特里夏也确实没办法,另外一家情报机构既然已经掌握了她的真实身份,就完全可以用这一点来要挟她就范。
“有一种观点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其实这种观点不准确,情报工作才是政治的延续……”帕特里夏的语气充满了疲累:“这是一种极度肮脏的战争,可以动用任何手段,同时不受任何道德和法律的约束。”
苍浩点了点头:“听得出来你有难言之隐。”
“虽然我是日耳曼血统,德意志的后裔,先辈还是纳粹战犯,但我真心反对纳粹。”顿了一下,帕特里夏颇为无奈的说道:“我加入联邦情报局就是为了打击纳粹,但我很快就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对于政治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对与错,而各种各样的情报机构正是各国政治的延伸。我一旦加入联邦情报局,就变成了这个圈子里的一员,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由我做主了。联邦情报局利用我对付纳粹,同样有人也想利用我对付联邦情报局……你们华夏人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那就只有安心享受了。”
“在整件事情当中你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个可怜的角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要对纳粹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向联邦情报局提供情报,然后向另外一方提供联邦情报局的情报……我周旋在这三大势力之间真不容易。”
“我想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苍浩也是叹了一口气,告诉帕特里夏:“也就在刚才,海底世界发生了重大变化……”
帕特里夏急忙问:“什么变化?”
“首先,你们德意志历史上的那个传奇人物没有死,很显然,勒日曼获得的长寿技术受益者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个,这一位也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一直躲在海底金字塔。纳粹们所谓的‘最高领袖’其实就是历史上的元首,很遗憾,你可以进入纳粹金字塔最高层,却没有机会见到最高领袖的真身;其次,杰森同意与纳粹合作,但不是真心的,他好像搞了什么鬼……”苍浩大致复述了一下在海底世界发生的事情,又道:“我相信杰森绝对不会跟纳粹合作,甚至有勇气跟纳粹同归于尽,但目前还不知道杰森到底做了什么……”
帕特里夏的面上充满了疑惑之色:“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苍浩立即道:“尽管我只跟杰森见过一面,但我相信杰森的为人……”
在苍浩和帕特里夏交谈之中,纽斯卡尔也醒了过来,以微弱的声音问道:“谁?谁提到了杰森?”
苍浩立即回答:“纽斯卡尔先生,是我在说话,你先休息一会,有些事情我回头再跟你说。”
“你……是怎么来的?”纽斯卡尔看到苍浩颇为惊讶:“我刚才……好像被人打昏了,是一个有着德国口音的人……”
“那个人叫勒日曼,正是你儿子的前任老板,他一直都想把你抓起来,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没想到你竟然自己主动送到他手里了。”顿了一下,苍浩颇有些不满的道:“我一再向你强调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可你竟然孤身犯险来了M国,给了纳粹最好的机会。论起年纪你是我的长辈,过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对不起……”纽斯卡尔试探着问:“那个……勒日曼现在哪里?”
“死了。”苍浩回答纽斯卡尔道:“不过,不是我杀了他,而是他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其实我还真不希望他死的这么轻易,因为他知道太多的事情是我也想知道的。”
纽斯卡尔松了一口气:“是吗……”
“勒日曼一直都躲在这里,你应该庆幸我及时来了,否则你就直接被他给抓走了。”苍浩不想过多指责纽斯卡尔,又是叹了一口气:“你先休息一下吧。”
“那……杰森怎么样了?”
苍浩没有正面回答:“你是一个伟大的父亲,生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好吧……”纽斯卡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想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我感到非常抱歉……”苍浩苦笑几声:“我希望能把你儿子平安带回来,可惜最后没能做到。”
“苍先生,我不怪你,因为你已经尽力了……”纽斯卡尔也是苦笑起来:“那么你可知道杰森的最后时刻做了些什么?”
“不知道。”苍浩缓缓摇了摇头:“但是我知道他所做的事极其伟大。”
从一开始知道了整件事情的脉络,苍浩就笃定了杰森一定会跟纳粹同归于尽,只是不知道杰森的具体方法是什么。
根据刚才监视器显示的画面,杰森应该是成功实行了自己的计划,否则那帮纳粹不可能表现的这样惊恐,甚至连元首本人都亲自露面。
从最现实的角度来说,其实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杰森用牺牲了自己拯救了无数人。
如果杰森同意与纳粹合作,会有无数无辜的人死去,而纽斯卡尔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必定认为儿子辱没了门风。正相反,如果杰森拒绝与纳粹合作,最后结果仍然会是死路一条。
杰森深处的那个海底世界,苍浩实在没有办法靠近,不要说把杰森营救出来,就连苍浩自己得以逃生都是仰赖于非常偶然的因素,也就是帕特里夏临时起意决定救苍浩一命。
不管杰森到底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彻底摧毁纳粹,那么就没有白白牺牲。
目前还不知道纳粹究竟掌握着怎样的实力,但从他们已经展现的那些技术来看,将会是相当难缠的对手。
苍浩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场艰苦的战斗,如果能兵不血刃的赢得这场战斗当然最好不过。
“我知道这孩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纽斯卡尔的眼角还带着眼泪,但却笑了起来:“纽斯卡尔家组的人绝对不向邪恶妥协!”
“纽斯卡尔先生,你尽管放心,就算令郎死了,但他却使得人类得以继续生存下去,使人类的自由不至于被奴役所代替,他也使得这个世界免得再次被战火荼毒!”苍浩越说越是激动,吸了一口气,这次啊继续道:“很遗憾的是,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可能永远埋藏在海底,真相不为世人所知。”
“只怕你太过奖了。”纽斯卡尔仍含着眼泪,笑容却在扩大:“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只是我还不知道,具体经过究竟是怎样的呢?”
“杰森觉察到了西格玛实验室的真相,买下这栋住宅加以改造,为的是监控纳粹的所作所为。他突然需要大量资金,应该就是为了进行这些事,只可惜他的计划被纳粹觉察到了……”顿了一下,苍浩接着说道:“纳粹绑架了杰森,这样一来,杰森原来的计划也就作废了,这个住宅随之荒废下来。不过,纳粹显然看上了这个住宅,加以改造之后留作自用了,所以你到这里来追忆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送货上门。目前看起来,纳粹暂时不会构成威胁了,因为不知道就杰森对他们做了什么,可我们还是不得不小心……”
苍浩在讲到这里的时候,向帕特里夏望了一眼。
帕特里夏面色漠然,只是抬头望着天花板,似乎对苍浩的话没听进去。
纽斯卡尔注意到了帕特里夏,试探着问:“这一位女士是……”
没等苍浩说话,帕特里夏直接回答:“我是德意志联邦情报局的探员,任务是暗中关注纳粹的一举一动,我见过你儿子两面,也猜到纳粹要利用他的技术,但没有办法把他救出来。”
纽斯卡尔直接就道:“或许你应该杀了他!”
帕特里夏其实还真有过这个打算,却没想到纽斯卡尔直接提了出来,顿时愣住了:“为什么?”
“或许可以让他少吃点苦头……既然早晚都是死,我希望他走得平静点。”
“这你可以放心。”帕特里夏急忙说道:“纳粹对杰森一直优渥有佳,还真没让杰森吃什么苦头,就只是囚禁在那,监控一举一动。”
纽斯卡尔叹了一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苍浩提出:“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离开这。”
纽斯卡尔点了点头,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本来只是想来这里追念儿子,却没想到引起这么打的麻烦,确实应该走了。”
但帕特里夏听到这句话,仍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苍浩走向前去,轻轻拍了拍帕特里夏的肩膀:“该走了。”
帕特里夏看向苍浩:“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从各方面情况看,纳粹的海底世界就算没有被毁灭,应该也是陷入了极度混乱。”
帕特里夏苦笑起来:“可我该怎么办呢……”
苍浩不明白:“你怎么了?”
“正常来说,如果纳粹覆亡了,联邦情报局会给我另外安排一个工作。但史特劳之死让一切都露馅了,你都已经觉察到我是双重间谍,难道联邦情报局是傻的吗?!”帕特里夏苦笑着摇了摇头:“原则上,史特劳死了之后,联邦情报局会迅速让新的联络人跟我接头,然而实际上没有,这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联邦情报局我是回不去了,以后他们不追杀我,我都得偷着乐。这样一来,我对另外一家情报机构也失去了价值,我的任务是向他们提供联邦情报局的情报,既然我已经不再为联邦情报局工作,他们就很有可能把我灭口,免得让别人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
苍浩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你的另一个主子应该是德意志的同盟国吧。”
帕特里夏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德意志的敌对国家,比如E国,策反联邦情报局的特工是很正常的,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解释。但如果是德意志的同盟国,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虽然盟友之间互派间谍是很正常的事,但这种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顿了一下,苍浩接着分析道:“如果你的另一个主子试图把你灭口,只能说明他们担心德意志国家用你的这件事,对他们加以非难。”
帕特里夏没回应苍浩的话,只是叹了一口气:“我们确实应该离开这了。”
三个人离开了杰森的住处之后,回到圣露西港市区,找了一家酒店。
苍浩先安排纽斯卡尔去休息,随后找帕特里夏去了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
两个人下榻的不是上一间酒店,苍浩很好奇的道:“不知道史特劳死了之后,那家酒店报警没有。”
“报警是肯定的……”顿了一下,帕特里夏告诉苍浩:“不过,M国警方很快就会发现,史特拉真实身份是间谍。那么这个案子不会进行大张旗鼓的调查,只会悄悄的压下去……作为一个特工人员就是这么可悲,经常死的无声无息的,甚至在警方那连立案的资格都没有。反正我们这些人随时都可能死,也就没必要当回事。”
“所以说你的身份暴露对你来说不是坏事。”苍浩耸耸肩膀:“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彻底摆脱这种生活了。”
“可我无处可去……”帕特里夏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叹了一口气,才又说道:“虽然这个世界很大,可我想来想去,竟然没有自己容身之处。我只是一个间谍,听起来好像很神秘,其实只是炮灰。”
“既然你早就料到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就应该尽快从所有事情中抽身而出,为什么还要去杰森的住处?”
帕特里夏直接回答:“我说我是去找你的,信吗?”
“你……找我?”
“联邦情报局掌握了很多情报是我不知道的,他们从来不肯告诉我,我还是从另外的途径得知杰森有这么一个住处。”顿了一下,帕特里夏告诉苍浩:“我推测,史特劳死了之后,联邦情报局应该会设法跟你联络,提供给你这么一个地址。所以,你出现在那里的几率非常大,我想去见你一面,知道你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