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一夜过去。
当从东方升起的太阳,照射出今天的第一缕曙光过后。
在城头上熬了一夜,也冻了一夜的吴鹏,葛方等人,这才哆哆嗦嗦的走下了城墙。
“他娘的!害得老子等了足足一晚上,他们竟然再没来!”
“队长,你说这是不是有人故意拿我们寻开心呢?”
“他娘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啊嚏!!!老子…老子弄死他!”
下城的石阶上,吴鹏和葛方还不忘咒骂昨夜的那两个不速之客,怨气之重,就连正身处萧寒大营的小东都有所感应,一双耳朵顿时红的像是要滴出血般。
这也难怪吴鹏他们如此愤怒,因为且不说他们这些被折腾了一夜的守城士卒,就那些住在城中的小老百姓们,昨晚也根本没有睡好。
要知道金锣一响,代表的这可是异族攻城!是要命的营生啊!
这要是一觉睡死过去,有没有再睁眼的机会都两说,谁还能心大的睡着觉?
话说,虽然这些年间,由于大唐的日益强大,已经很久没有人再敢打鄯州城的主意了。
但是退回几十年去,他们这鄯州城作为直面草原的边关之城,可没少被土谷浑人和吐蕃人祸祸!
别的不提,就说现在这满城百姓当中,压根找不出几个本地人!
现在的城中百姓,全都是随着一批批鄯洲守军搬迁而来的将士亲属。
至于鄯洲本地人哪里去了?
答案很明显,也很残酷。
这些人早就在一次次城破过后,被异族屠戮的一干二净了。
所以,当得知又有人深夜叩关后,城里的所有人,不管是士卒还是百姓,都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可偏偏在他们准备完后,对面的人却消失了,不见了,这如何不让人郁闷的想要吐血!
“你们先回家,我去找城守大人!”
下到城下,吴鹏打了个哈欠,对着眼皮都睁不开的葛方等人挥了挥手。
虽然,他现在也很想一头扎进温暖的被窝里,但刚刚换防的那个人已经说了,叫他下来后,先去找城守大人,对此,吴鹏可不敢怠慢。
幸好,这鄯州城作为一座关城,面积并不算大,吴鹏也只在城内走了一会,就来到城守府前。
说是城守府。
实际上眼前这座宅子,也就比周围百姓的宅子稍微大了一点罢了。
其他诸如斑驳掉漆的门楣,长着几丛荒草的院墙,以及连门钉都生锈的大门,就连普通百姓的家都不如,估计要是换个不熟悉的人来了,都会将这里认做成是一座破庙。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实在是鄯州城,穷啊!
按照现在大唐的两税法。
各地方都需要在每年的夏季,秋季,找当地百姓收取税赋,再将收来的税赋解押直京师长安。
当然,这税赋每个地方都是有标准的。
像是江南那些富庶的地方,税赋就高一点。
像是鄯州城这种穷乡僻壤之地,税赋就低一点。
这样子听起来,似乎很合理是吧?
可问题是,像江南那些富庶之地,几乎家家种田养蚕,百姓也是富庶,这赋税随便一收,就有盈余!
这多出来的那一部分,自然心照不宣的落在了县太爷的口袋里,供县老爷修修宅子,赏赏下人,游园听曲。
或者再有良心的,在治下开办个义学,义庄,好换百姓们几声青天大老爷听听。
但是,当赋税的地点从富庶的鱼米之乡,换成这鸟不拉屎的鄯州城后,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由于地处边关,环境恶劣,再加上时不时要提防被异族袭掠,这里百姓种的那点地,常常自己吃都不够,哪里还能交得起税?
以往在这鄯州城,常常税官下去转上一趟,回来后还要倒赔几个窝头!
要不是因为长安也知道这里的情况,没有强行让鄯州城补齐税赋,估计这鄯州城的城守,都要连砸锅卖铁去凑这笔钱了!
不过,虽然不要求它补缴税赋。
但长安同样也不会拿钱来供养鄯洲城,毕竟这里已经多年没有遇到过战乱袭击。
现在的长安,远没有富裕到可以随意花钱来巩固一个并不重要的关城要塞。
“吱呀……”
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城主府那破旧的大门被推开,随后映入眼帘的,则是几片被平整的整整齐齐的菜园。
由于是冬季,菜园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长,只有几根树枝搭建起来的黄瓜架子,孤零零的立在菜园里。
“大人?大人!”
探头朝着菜园后面看了一圈,吴鹏没看到人影,又扯着嗓子喊了两声,这才听到在菜园后的正房里,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对他道:“进来!”
“喏!”
听到声音,吴鹏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铠甲,沿着菜地的小路,大步向正房走去。
正房内,光线有些灰暗,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身影坐在桌前。
吴鹏知道,这是因为房间需要保暖,所以才将所有的窗户全都订死,导致外面的光线根本照不进去。
“来了?”
当吴鹏进到正房,顺手将大门关上,眼睛这才逐渐适应了房间内的昏暗。
入目,是一间不大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而那个说话的人,此时正坐在桌子前,一边看着桌上的几封信件,一边喝着一碗都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大人!”
等看清楚这人后,吴鹏再次恭敬的躬身,对他行了一礼。
看的出来,吴鹏这是真的打心底里尊敬面前这人,而不是单纯因为身份地位摆出的做作之举。
“呵呵……坐!饿了吧,一起喝点粥!”
见到吴鹏到来,那人终于放下手中的信件,同时笑着将手边的粥碗推给了吴鹏,动作无比的自然随意,仿佛是一个老父亲在看自己因为贪玩而晚归的孩童一般。
“俺,俺不饿!”
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粥碗,吴鹏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脑袋却坚定的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