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元禾宗门上,少年沈冽和半九仙师有过几面之缘。
那时沈冽的个头已经高于常人,几年过去,沈冽又拔高不少,五官也更长开,越发清明立体。
半九仙师从徒弟背上下来,单手扶着徒弟的肩膀,愣怔望着沈冽走近,惊艳道:“沈少侠,真是你!”
刘嘉和手下立即抬手抱拳:“沈公子!!”
沈冽将发生经过简单述之,而后提到那具尸体。
他和武少宁下来时,那具尸体被持续坍塌的沙石彻底深埋,只隐约瞧见几处衣角。
半九仙师道:“那具尸体是贝星泽,但他并非死于我们之手。”
因为疼痛,半九仙师说话有气无力,刘嘉便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将他们所发生的,和对贝星泽出现在入口的猜测告诉沈冽。
双方再一“对账”,发现贝星泽的尸臭在沈冽和武少宁到来之后,明显加剧。
以及,甬道里的那两具尸体,更不知凶手是谁。
排除他们之外,还能排除掉吕无为和他的同伴。
离岭老者也可排除,那两具尸体的死因是利刃所为,半九仙师说,离岭老者身上极少带刀。
剩下的,有可能是风清昂,有可能是顾老宗主和牧亭煜。
沈冽则想到,吕无为所代表的唐相思势力已至,那么“那些人”呢,他们的人会不会也在这地道里。
不过半九仙师现在身负重伤,当务之急,需得立即寻到出口,保护他们离开地宫,他再回来找武少宁。
于是,沈冽随他们一行,沿着刘嘉刚才所见的烛火甬道而去。
但离开这片地宫比他所想的要难得多,越往村落内部,地道越是一样,连角落里那乍一看以为可以当做记忆点的裂缝竟都是故意设计做旧的,他们至少遇见了六处相同的裂缝。
刘嘉忍无可忍:“这挨千刀的风清昂,他自己在这走,便不会迷路吗。”
沈冽忽道:“贝星泽走对了。”
他一语惊醒所有人。
半九仙师道:“对……贝星泽鲜少离开晔山,即便离开过晔山几次,他也不可能次次都往竹州来,这地下迷宫,他来得次数定屈指可数。可是,他能从风清昂手中逃掉,又从我们手里逃掉,足见他对此处地形的了解。”
刘嘉点头:“而且他尸体的位置正好是出口,若非这地方历史久远,那出口坏死,他又身中剧毒,想来,他此时应该已经逃出生天。”
半九仙师的弟子若有所思道:“那出口坏得彻底,一碰就碎,贝星泽如果去过,就应该知道,那出口碰不得,以此可见,他之前并没有去踩过点,可他又知道在那……”
半九仙师立即看向沈冽:“沈少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从来没去过,却能非常熟练地找到那,你是觉得,他身上藏有地图?!”
沈冽道:“若是实在寻不到出路,我们便原路回去吧。”
半九仙师叹:“也只能如此了。”
风清昂那,此时边走也在边想这个。
为了防止自己迷路,他直接在墙上刻下年月份,但是走了小半个时辰,这刻下的年月份又出现了。
风清昂皱眉,用匕首在墙上又添加了两笔。
转头望着前方的幽寂长道,风清昂不明白,贝星泽是从哪里弄来的地宫地形图。
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玩意儿在。
思及此,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贝星泽的尸体会不会被其他人先他一步找到。
如果这些人上前去搜贝星泽的尸体,那么定能在他的尸体上找到这张地图——
这一点,让风清昂极其不舒服。
他虽然很少再回来这处地宫,但他心底对这地宫始终有一种归属和亲切之感。
没有他,就没有这座地宫,这座地宫,是他风清昂几百年来最私有的地界。
卫行川有衡香的徵梦塔和云田山中的林泉,唐相思有宁泗的护烟乡和熙州的月唐观,而他风清昂呢,在阮家里的千雪骨窟被夏家军闯入并捣毁,如今这竹州新春县下的地宫,他也要守不住了吗。
凭什么卫行川和唐相思都能相安无事,而他不行?
哦……
也不尽然,卫行川这些年死了很多手下。
唐相思在衡香的紫苏山庄,也被毁了。
风清昂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些许好看。
就在这时,风清昂忽然听到一阵很轻很轻,但很清晰的石门挪动声。
他立即止步,朝声音来源处望去,他身后的两名手下也屏住呼吸。
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音传来:“这里果然有路,着实没想到,这道门藏在墙上,真能藏。”
风清昂双眉微皱,不知这男人是哪路的,便听又一个男人道:“这几处并没有机关,就算有,会不会跟我们来时路上所见的那些机关一样,都失灵了呢。”
第三个男人道:“你们两个说话声音轻一点,当心隔墙有耳。”
风清昂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这隔墙有耳,说的不正就是他。
那边稍微静了一静,但没多久,刚才最先说话的那个男人又打破沉默:“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怎么就只有我们。方兮宇和聂龙的人不是说是最守时的吗?”
第二个男人道:“兴许遇上什么事情耽搁了,这几日,这里看起来发生了不少事。”
最先说话的那个男人道:“我们来的好像确实不是时候,风清昂那畜生一天都不安生,此人死有余辜。”
风清昂一边听着他们的说话声,一边在想如何对付他们。
那几人又在墙上摸索。
听他们的意思,墙上有可以直接穿行的暗门。
这一点,风清昂完全不知。
不过,他不觉得奇怪。
也许是当年在挖地道和筑石墙时,那几个工匠因为怕他,偷偷为自己留了后路。
这些后路显然没用,因为当年所有的工匠在完工之后,全部都被杀了。
他清点过尸体,对照过人脸,确定他们全部死光。
眼下,这几个人手中似乎有地形图,而且这地形图帮他们成功走到了这里。
这东西来的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