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如一颗贴近眼睛的大火球般刺眼，还灼痛眼眶。
程浩风已察觉这里设了阵法，秋天山林中格外闷热的天气，和刺眼无比的阳光，都因阵法所致。
但是，柳树沟很大，程浩风还没有完全踏入阵法范围内，他要逃，还是可以逃的。
秦沐风的嘴被布条塞上，但急切眼神示意，让程浩风快逃！
他被铁链五花大绑，铁链上刻着符文，他用不了灵气，挣扎不开，只双肩不停摆动！
他被关进铁罩后，秦福又派人从通气缝隙吹进去迷烟，只被迷晕一会儿，醒来已被绑住。
程浩风没有逃，还向沟内走来，秦沐风看得焦急万分，急得额头上全是汗，“呜呜”大叫着，剧烈挣扎着，让程浩风快逃。
逃，是明智选择，也是会永远不安心的选择。
程浩风没有逃，是因为道义，也是因为有一点救了秦沐风再逃的把握。
秦福扯着秦沐风，往柳树沟深处退去，程浩风被一步步引得进入阵中。
他穿着青布窄袖袍，头发没有用冠束好，只用布带扎起高马尾，神态平静，步履从容。
忽然脚下一空，程浩风趔趄一下，路面是平的，是因为入阵后空间不同，才被震荡得趔趄。
这是个什么阵？程浩风对阵法研究颇多，但看不出这是个什么阵。
他穿着方口布鞋，踩了踩地面，是原本的地面，踢踢小石子儿，鞋面上还沾了踢起的泥沙。
阵中很多东西不是幻境，但是气候怎么变的呢？
“跟个乡下人进城一样，乱看什么，看不懂了吧？”秦福讥诮道，“这是没有生门的绝对死阵！不需要造出幻境，是直接改变天气和地理环境。”
程浩风瞟一眼他，像看个蠢笨的疯子。
秦沐风使劲摇头，眼睛瞪得仿佛要掉出眼眶，他对着程浩风摆出很凶恶的样子，闷叫着催促程浩风快走。
他没法说出来，但程浩风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程浩风眸色加深，目光坚定看向秦沐风，微微点点头。
这是安慰秦沐风，让他相信他俩都可以平安回家。
程浩风双臂抱在胸前，环视一圈后对秦福说：“不可能没有生门！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生门的阵法根本设不成。你最好趁我没破阵前，恭恭敬敬放了我六师弟，否则阵破人亡！”
秦福扭扭脖子，语气如蛇般冰冷诱惑道：“没有生门就是没有生门！程浩风，你要是拔剑自刎，我也自尽！等我死了，阵法或许会破，秦沐风就保得住一条小命。”
程浩风斜睨着他，难道生门和他的命门有关，所以他死了，有可能破阵？
他挟持着秦沐风，要是杀他，会在他死之前，已杀了秦沐风。
难道要破阵，就必须看着秦沐风死？所以说没有生门？
“是不是看出来了？”秦福嘴角勾了勾，“要想破阵除非我死了！要我死，你先拔剑自刎吧！我反正经脉全废，会跟着自尽的，这样羲明山也没理由报复秦家。为了你六师弟有活命的机会，你快拔剑自刎！”
听到这些，秦沐风猛摆着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没有一滴泪，是眼泪凝在血丝中，眸子红得像糊了一层血。
自己的命重要？六师弟的命重要？这般被逼迫，程浩风也没多激愤，只目光犀利盯着秦福。
片刻后，程浩风对秦沐风轻摇头，示意不要担忧。
秦沐风平静了些，眨了眨眼，眼睛不再红得那么可怕，沁出大颗的泪珠。
秦福鄙夷地冷哼着，哪个成大事者不是面冷心硬？这师兄弟两个不过是靠阴谋诡计一时逼得秦家艰难罢了，终究难成大事。
阵法中很热，没有灵气可用，程浩风又感受到许多年前那种热了，鼻尖上一层细汗。
他拿袖子擦擦汗，望望山崖，又偏着头看斜前方的半枯柳树。
那柳树有一大半在去年的大火中被烧得焦枯，哪知今年又抽枝发芽，稀疏几根绿枝纤柔垂下，配着黢黑的枯树干，美得奇异又有趣。
这都什么时候了？秦福看程浩风还挺有闲情逸致，又催他拔剑自刎。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生门是你的命门是吧？”程浩风的食指刮刮鼻子，轻笑了笑，“哦，我刚才也是那么想的，不过听到你亲口证实后，我改变想法了，生门和你的命门无关。”
秦福的眸子暗了暗，低下头闷哼一声。
程浩风不疾不徐说着：“你经脉全废，在阵法中我也用不了灵气，入阵之后，你要杀我立刻动刀就是，要是怕杀不了，要万无一失就安排几个武艺高强的护院一起杀我，那我必死无疑。等你自尽了，那些护院还可以杀我六师弟。但是……”
程浩风顿住话头，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极为有力指向秦福，脸上带着冷酷厉笑。
这笑容让秦福心紧了，一手猛扯着秦沐风，一手掏出匕首抵在他颈侧。
六师弟有性命之忧，程浩风仍没有多着急，笑容还展开了一些，看起来豪爽开朗。
他笑着继续说：“但是，你没有那么安排，你不但没有和我正面交锋，还一直用我六师弟挡在身前，那表明你没把握杀死我，才一直催我自尽，在这个阵法里，我应该很容易能杀死你，所以你必须时刻用我六师弟要挟着我。嗯，我猜测到生门在哪里了。”
秦福声调怪异说：“你少废话，要是可以破阵，你怎么不马上做？你想从我嘴里套话，不可能！”
程浩风笑得更轻松了些：“我没有马上破阵，只是想做得更完美些，不只要逃出去，还要带六师弟安然离开，还要让你死！你并不精通阵法，用阵法跟命理结合设阵极难，用实物的五行属性来设阵则很简单。你一定是用物品来设阵，又故意弄得玄乎，想激我在怒恨中自尽。”
“我就是那么想的又如何呢？你要是有办法破阵，还会说这么多废话吗？”
程浩风是没有办法破阵，但在说话的同时，仔细观察，结合秦福的反应，已经想出办法。
程浩风已在阵中，秦沐风已被捆了，秦福还那么紧紧挟持秦沐风，程浩风推断生门必和秦沐风有关。
符文是压制灵气所用，但捆秦沐风的那些铁链上所刻符文似乎不只是压制灵气，程浩风默记着那些符文，想着符文有什么用？
记完那些符文，程浩风已可确定是和生门有关，集中精力推算起来。
看他站立不动，神情逐渐严肃，睫毛微颤，秦福觉出他看懂生门所在。
于是带些恨意威胁道：“你果然有些小聪明，可又怎样？看出生门所在，算出破阵的步骤也没用，等你破了阵，秦沐风也死了。”
程浩风一愕，抬眸看他。
他颇为得意笑了笑，“你想悄悄破阵的同时，用戥星剑当暗器，飞射杀我，再拉着秦沐风跑，对不对？嗬，只要你一破阵，这铁链就有感应，我可以立刻杀秦沐风！你专注破阵的时候，也没法防备，我还可以再杀你！”
程浩风不太信，试着往东走三步，再往南走三步，那是根据符文推算破阵的办法，只要方向和步数对了，此阵必破！
可是他又停下脚步，那铁链上的符文随着他脚步移动闪出微光，秦福确实可以不等他破阵就杀了秦沐风。
“秦福，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可以不在乎他的生死，破阵之前先杀你，你死之前杀了他又如何？你们都死了，我轻而易举破阵出去！”
程浩风说这话时，有豪气有邪气，可是秦福没什么大反应。
他只得加重语气说：“你要选放了我六师弟，我们再详谈利益条件，还是要我杀你！”
“唔唔，那就试试来杀我呀！”秦福一副无赖样子，“我不怕死啊，反正你出手前我来得及杀秦沐风，只要你们先死，那我就是赢啦！呵呵，你要照你说的那么做，你肉身没死，灵魂却死了，破阵出去也是行尸走肉。”
修行需要心境平和，即使程浩风能狠下心放弃秦沐风，但能不能保持心境平和？不能！
程浩风了解自己，真的不能！
被掐着软肋，毫无办法，程浩风摊开两手，无奈笑着往那棵柳树旁走。
他在柳树下斜坐，无聊摆弄玩具般搜出带的东西翻看，低声唠叨着：“那我不破阵，跟你耗时间！我们年纪差不多，可我身体还年轻力壮，你身体已经衰老病弱，看谁耗得过谁！”
秦福撇撇嘴：“这个阵法外人很难发现的，不要指望有谁来救你，耗下去，你还是逃不过一死！”
“那又如何？你讲过的，只要敌方先死，那就算赢！看着你死了，就是我赢。”
程浩风像是已没办法了，斗嘴图个嘴上痛快，准备等死了。
实则一直积极想办法，他琢磨着所带的杂物有没有用得上的。
秦福被他那很悠闲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要冲过去直接杀程浩风，可又实在没把握。
要是丢开秦沐风，去和程浩风打斗，极有可能被程浩风所杀，还被他救走秦沐风。
见秦福生气，程浩风朝他挤挤眼睛，还叼根草侧躺下来，哼起小曲儿。
其实程浩风不会那么长久耗着，还有许多重要的事等着做，哪会耗下去？
这是要让秦福放松警惕，他摸到了一枚黄烟弹，已经有让秦福来不及杀秦沐风，还可以破阵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