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脸女子和那胖姑娘想的差不多,见有人认同自己观点,胖姑娘立刻高声附和:“我家小姐说得对啊!小姐,你比我会说,我刚才都说不过他们。”
挺了挺腰,尖嘴猴腮男翻着白眼说:“啥拆不散?你是想把他们两个一起要了吧?简直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样的傻。”
“喳!傻你爷爷!”黑脸女子怒目圆睁,抡起拳头就要去打他。
这就是茶楼大婶儿说的胖姑娘比她女儿脾气坏?这是当妈的都看自家孩子乖吧?
还以为她是和温柔老实女子呢,尖嘴猴腮男感到被骗,愣着呆想。
这一愣就挨了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
还没缓缓,黑脸女子的拳头接着打来,吓得他一溜烟跑了,众人也哄笑着散去。
有一个没有参与争论的老夫子也迈着四方步慢慢离开,边走边说:“啥不着边际的怪话哟,这些哪有可信的?程仙师和秦仙师要那样搞,晁观主还不把他们赶出去?”
“嘿嘿,那姓程的要是晁观主的心尖宠呢?那可舍不得赶走他。”绣衫公子从他身边走过,笑着接话。
“这,这哪有可能?”
“有啥不可能?皖州那边吃人肉,嫌人肉腥,还没猪肉贵呢。”绣衫公子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远。
老夫子僵在原地,发呆半晌,仰天长叹:这个世道乱,人伦也乱了个透,如何得了啊?不,我不信!曾有幸见过晁观主两次,他绝对是端方正直的修行者,他的徒弟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这无声的长叹没人听见,但或许上天听见了?
他唉声叹气走着,忽然看到尖嘴猴腮男鬼鬼祟祟进了一条小巷,蔡宝光也随后跟进去。
这老夫子认得蔡宝光,因为以前羲明山的采买之事由蔡宝光办,和百姓接触多,后来管望湖楼,来往城中的时候更多。
这蔡宝光和尖嘴猴腮男要去做什么?老夫子顿生疑心,悄悄跟过去。
蔡宝光拿出个钱袋给尖嘴猴腮男说:“钱收好,下次再到城东的那几家饭馆多说说。”
“多谢蔡哥,我这都不晓得说啥了呀。”
“你就编呗,咋样说听得人多就咋编。”
“嗯,那我瞎编吧,你们可别怪我编得难听。”尖嘴猴腮男搓搓手,又问,“蔡哥啊,咱有点不明白哈,程仙师对你那么好,你为啥说他坏话?”
蔡宝光无奈摊了摊手,苦笑道:“唉唉,不是我要说他坏话,是他吩咐下来要我这么做。”
程浩风吩咐蔡宝光找人说自己坏话?尖嘴猴腮男惊愣住,老夫子也愕然微张嘴。
怕被发现偷听,老夫子弓着腰走开,脸上却带了笑意,他心说:我就知道这世道还没烂透,管他们是要做什么呢,肯定不会害老百姓的。
关于程浩风的谣言已荒唐得无法形容,秦家的人都没想到会演变成那样,并且羲明山上很多同门已知道此事和秦逸有关,都去责问秦逸。
被责问得没法应付,九月二十八天刚亮,秦逸就赶回秦府,问秦禄要解决办法。
“二叔,该怎么办呢?我们说那些的话有没有用处?”
“当然有用处。”秦禄的语气笃定,“你不要慌,有人说你造谣,你不理他们就行了。我恨不得程浩风立刻死,但他不可能马上死啊,给他们舆论施压,只要他们不干扰我们的大事就好。”
“我们的大事?是啊,我们的大事更重要。”秦逸说着皱了皱眉,“二叔,我的伤已经好了八成,可以帮你们做些事了,你让我爹一起来,我们商量一下给我分派什么事。”
屋内似乎陡然冷了很多,秦禄沉默着,他的鼻子微微抽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秦逸直觉秦福出了不好的事,但仍期待秦禄说点什么,否定掉不好的猜测。
秦禄终于稳住情绪,开口说出的话却击碎秦逸的希望:“小逸,你爹已经不在了,没有找到尸身,但应该不在世了……”
“额……噢。”秦逸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抽泣。
“小逸,秦家只有我们叔侄俩了,你要沉住气,帮我一起稳住秦家。”
秦逸抹干泪,悲愤问:“查过了吗?凶手是不是程浩风和秦沐风?”
“多半是他们,但我们目前不能直接报仇。等打败刘都,围困羲明山,他们自会走上死路。”
秦禄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秦逸点头赞同,但没太听懂意思,迷茫看着秦禄。
秦禄又解释道:“等秦家彻底掌控秦州,到时候以满城人的性命要挟,让羲明山上不服秦家的修者全离开,这样一来,我们不赶走他们,百姓也会逼他们走。只要对秦家有异心的修者全走了,羲明山只会是秦家的助力。”
秦逸问:“那程浩风和秦沐风也会走,要是他们因此更团结一心,到别的地方找到帮手,再来争夺秦州呢?”
秦禄阴鸷的目光盯着盘中糕点,一把捏碎一块糕点说:“不怕他们卷土重来,他们是修者,不是军队,下山了都各做各的,聚不起来,威胁不了我们。再说了,没有羲明山护着,要杀程浩风和秦沐风再没顾忌。”
秦逸想通其中的关窍,又和秦禄商议别的事。
到了中午,秦府到了一位奇怪的客人,他与秦家叔侄密谈。
等秦逸要回羲明山时,这个奇怪的客人还跟着上羲明山。
而同样在中午时,秦沐风来到甘州共河镇。
他刚踏入扆彤焰留的那院子,就听到娇滴滴的歌声和劝酒调笑声。
他脸色一阴,朝声音传出的那间花厅走去,还隔得挺远,已经闻到浓浓脂粉香和馋人酒香。
进门后,只见十几个穿各色衣裙的舞女,在座位间穿梭扭动,另有一名穿粉裙的歌姬站在程浩风身旁高唱,还有一个绿裙少女弹琵琶,一个黄裙少女吹横笛。
程浩风蜷着两腿,斜躺在中间靠墙的藤榻上,半闭眼睛,满脸享受的笑容。
顺着墙两边,坐了约六七个陌生客人,看模样是本地富户。
有客人喝得满脸通红,喷着酒气对程浩风说:“程爷,我敬你一杯。交到你这么大方豪爽的朋友,我高兴啊。”
“你们高兴,我不高兴!”秦沐风大声说,“请各位贵客回家休息,我来找兄长有要事相商。”
那个客人呆了呆,随后满面怒容问:“呸,你算哪根葱,你打听打听我是谁?赶我出去,活腻歪了吧?”
程浩风赶紧站起来,对身后一个仆从说:“快把给王大帮主的礼物拿来,还有啊,我弟弟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仆从恭恭敬敬向后退着走了,也没说话。
程浩风满脸堆笑,走到那个王大帮主旁边:“王大帮主别生气,我弟弟刚从穷乡僻壤来,不懂规矩,你别跟他计较。”
王大帮主鼻子朝天哼哼两声,程浩风朝秦沐风挤挤眼睛。
秦沐风不自然地笑了笑,小声说:“王大帮主,是我说得不对,请原谅。只因家中有紧急的事,我太着急才没了分寸。”
看他道歉还挺诚恳,王大帮主向别的客人招了招手说:“算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程爷家里有事儿,我们都散了吧。”
客人们陆陆续续往外走,程浩风说:“稍等一等,把礼物拿了再走,今天对不住了,下次再请各位来尽兴玩啊,慢走,慢走。”
等客人们拿着礼物走远,秦沐风又脸色阴沉对那些歌女舞姬说:“你们也走吧,以后别来了。”
程浩风马上张开双臂拦着她们,“你别赶她们走啊,花了大价钱请的,包到半夜的,这么早走了多浪费啊。”
秦沐风冷冷瞥他一眼,朝外走去。
这是歌女舞姬不走,秦沐风就要走?
程浩风又拦下秦沐风,讪笑道:“诶,我没想留她们,是还没给她们赏钱。”
程浩风一副不舍得的样子望望歌女舞姬,招手让她们去拿钱,又逐一细看她们。
等她们走了,秦沐风把程浩风拉到一个小屋,关了门低声问:“三师兄,你做什么呢?这样下去不光你声名狼藉,整个羲明山都要被诋毁。”
“噢,传闻里是有很多难听的话吧?那多半是秦家造谣,说明秦家推测到秦福的事了,但他们有大阴谋,什么深仇大恨都可以忍。我们也得多做准备,秦家猜到是我们,但我们不能让别人也怀疑我们,得让秦家无法公开复仇。再说了,我不在乎那些话,我躲在这里还可以结交点有用的人,方便以后行事。”
秦沐风忧虑道:“三师兄,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但是你和那些乌合之众打交道,将来更洗不掉恶名。”
“不需要洗,跟他们打交道的是程爷,不是云华观弟子程浩风。”
秦沐风苦笑几声:“你身份瞒不了多久的。还有,你说你不在乎那些谣言,你知道都传成哪般的污言秽语了么?”
“嗯嗯,当然知道。我让人传的,由着他们随便乱编吧,越离奇越好。”
“你……”秦沐风一阵心绞痛,差点儿晕过去。
程浩风连忙坐直了,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两手不安地理着袍襟。
看他是清醒样子,应该没有疯,秦沐风这才缓过气来,语重心长说道:“三师兄,你是被诬蔑你的话气得无法排解,赌气要破罐子破摔了么?三师兄,不可这般自污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