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映在玛丽安娜的脸上,那不再只是一个母亲的面容,而是一张野心显露的面孔。
保罗感觉她不像是在恳求,而是在为未来布局,在为她和儿子谋划一个超越王国与魔法界限的未来。
保罗沉默了片刻,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意,终于开口,但声音里带着讥讽:“然后呢?等你们打完了所有战争,我会像待贾尔斯那样,被无声无息地抛弃?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玛丽安娜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甚至可以说是被冒犯的怒意。
她直视保罗,语气陡然转冷:“你竟拿自己和贾尔斯相比?”
她声音不高,但每个词汇都像钉子一样:“贾尔斯是什么人?一个投机者,一个没有根基、没有靠山的狂徒。他与秘法会之间,只有利益,毫无信任。”
她盯着保罗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你不一样,你有我,一个在秘法会中站稳脚跟的魔女,你的母亲。你还有一个弟弟,内森,他同样是施法者,血脉相连。你以为在这个重视血统与天赋的世界里,这种关系是可有可无的?”
她冷哼一声:“谁敢轻易动你?谁敢把你当成用完即弃的工具?你背后站着的不只是军队,还有血缘——施法者的血缘。在秘法会,这比任何盟约都更牢固。”
玛丽安娜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你以为我只是在给你画一张空饼?不。我是在告诉你——只要你愿意,你不是棋子,而是棋手。而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沦为第二个贾尔斯。”
但保罗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母亲,我感谢你为我设想的一切。但是关于加入秘法会的提议,我的答案是不。”
玛丽安娜微微一怔,她显然没有料到儿子会如此直白地拒绝她的安排。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壁炉里的火焰偶尔发出噼啪声。
“奥尔多的叛乱、角湾的战乱、兽人的入侵——这些灾难背后,都有秘法会的影子。”
保罗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他们的阴谋诡计,他们的操纵与利用,让我感到深深的厌恶。他们以牺牲无辜者为代价,换取所谓的更大利益,这对我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他缓了了一下,将目光转向窗外那片正在变黑的夜空,仿佛在寻找勇气继续说下去:“过去,因为碍于你的面子,我没有当面表露我的反感。我一直尊重您,并且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现在我必须说出我的真实想法,我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更不能参与他们的计划。”
保罗转过头来,直视着玛丽安娜的眼睛,“我知道我的选择可能会让你失望,甚至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但我希望你能理解,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我想要走一条不同的路,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
玛丽安娜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惊讶逐渐变为沉思。她知道,这个时刻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准备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玛丽安娜静静地听着保罗的话,虽然他说的是“厌恶”,可她从那平静的语调下,听出了一种更深的东西——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轻蔑的疏离。
莫非在保罗心里,秘法会给他真正的印象是「上不得台面」?像旧衣箱里发霉的布偶,像暗巷中交易的黑市,见不得光,也不配站在新世界的殿堂中。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刺。
玛丽安娜当然清楚秘法会的手段——阴谋、渗透、利用人性弱点,她自己也曾是其中一环。
与那些年轻的成员不同,久经世事的玛丽安娜对秘法会的理念谈不上狂热,可那毕竟是她十几年来的栖身之所,再怎么说也就感情。
而她的儿子竟然如此贬低自己所效力的组织。
“哼,你嘴上说的是厌恶。”她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但我怎么觉得它在你心里根本不值一提呢?”
她盯着保罗,眼睛中已经透露出怒意:“你以为秘法会只是一个躲在暗处搞破坏的帮派吗?可它已经掌控了一个帝国——伽贝拉。它的手伸进宫廷、军队、学府,甚至是教会,它的影响力早已超出你的想象。”
玛丽安娜语气转为警告:“不要小看它,你以为它只是靠几个魔女和密信就能维持?它有眼线,有死士,有连安东尼奥本人都未曾动用过的底牌。它能让一个皇帝上台,也能无声无息地毁掉一个王国。你可以不加入,可以保持距离,但别用这种语气谈论它!”
保罗看着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受伤,心头一紧。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了下来:“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冒犯,刚才的话或许有些重了。我向您道歉,不该让您觉得我在否定您的过去。”
玛丽安娜沉默片刻,神情稍缓,然后微微摇头:“我不真生你的气。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明白你的选择。”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愧疚:“我没能陪着你成长,这些年亏欠太多。所以你今天能站在这里,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道路——我其实……是很骄傲的。”
她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我不会因为你不听我的,就否定你。”
保罗放心地点了点头。
“我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西北海湾是我一步步建设起来的,它的方向只能由我来决定。”
“虽然我不认同秘法会的手段和野心,但也不是理想主义者。基于现实主义考量,如果将来有需要,我不会拒绝合作——前提是,我们是以平等的身份坐下来谈,而不是谁依附于谁。”
玛丽安娜静静听着,没有反驳,没有再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