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菁复又往前凑近了一些，“你看我都已经知无不言了，你是不是，应该也帮帮我的忙啊？”
段以当然还是听不见，这话也是凭着读唇语‘听’出来的。大约是那双眼睛带来的震撼太大，段以一时间竟没有回过神来，真要说话的瞬间却电光火石般地反应过来，眼前的虞菁很有可能就是在对他使祝巫术。方才之所以跟他聊那些话，估计也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而对他使用这祝巫术的理由很有可能便是用来对付陆圻，虞菁或许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陆圻身上有最后一页的内容，所以才在这些年暗地里筹谋了这一切。
这个猜想让段以心下大惊却还是逼着自己镇定下来，装出一副已经逐渐失去神智的模样，迟钝地点了点头，慢吞吞地回答：“应该的。”这还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段以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他猜错了，虞菁只怕当场就会杀了他，既然已经没有用处又何必再留着。
一秒、两秒、三秒……数到第五秒的时候虞菁脸上终于又出现了之前那样的熟悉笑容，段以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只能尽力让自己保持呼吸平稳这样才能不露馅。
很快，段以身旁的那扇门被打开，顾雨汐走了进来在虞菁的指示下开始给处理段以身后的绳索。脚上的绳索被彻底解开，可顾雨汐并没有将绳子彻底解开，而只是将它扯开了一些，表面上看着还像是在绑着，可实际上段以的手能轻松地抽出来。
做完这一切，顾雨汐面无表情地从腰间取出一柄短匕首放在段以的手上。虞菁随即以一种与平时说话不同的威严嗓音吩咐了任务，段以索要做的并不难，只需要将这刀子刺进陆圻身体当中便可。
这刀子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刀子，以段以刚才的经验来看，这虞菁的祝巫术应该使得还正不怎么熟练，必须得用别的方法让目标放松警惕才能得以实现。
而收到消息匆忙赶来的陆圻自然不会被她这些花招所糊弄，既然虞菁之前都没要陆圻的命，现下估计也只是为了从他口中逼问那一页的下落，这刀上所涂的毒估计跟麻醉剂是一个意思。
得亏自己没被她这妖术真给迷了心神，要是一切真的如她所计划的发展，今天赶来的陆圻只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段以心理活动多的要命可脸上却还是只能装出一副双目无神的样子以免被发现，他以前没觉得这装傻子也是个技术活，没一会儿就开始有些累了只能死撑着。好在在他就快要撑不下去之前，虞菁放了话让顾雨汐将他给待下去。
他佯装出一副神情迷茫的样子跟着往外走，很快便到达了一个铁质的牢笼旁边，顾雨汐将锁头打开将他给推了进去。
膝盖狠狠地撞在地面上，换做以往段以估计能疼得整张脸都要扭曲，可此时此刻就算再疼他也只能长撞出一副没有感觉的样子。据他的观察，虞菁口中所谓的这些傀儡其实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段以只能咬着牙在顾雨汐关上牢笼大门的时候装作无意地狠狠一拽，顾雨汐的手还没来得及抽出去，便被门与牢笼的夹缝卡了一下，段以赶忙去看她脸上表情，果然如预期的那样丝毫感受不到痛意。
段以为了自己这试探在心里愧疚得要命，可顾雨汐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机械性地继续将门给锁上。大约是为了看上去能逼真一些，还煞有其事地上了一把真锁，可放在陆圻那种会武功的人面前，一招就能给弄开。
将一切都给准备好，顾雨汐便退了下去。段以这才借着余光打量，刚被带过来的时候他眼睛都没乱瞟，一直望着前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还没离开刚才的那座院子。而这间房子比刚才的佛堂更为空荡，仅有的空床和桌椅都已经落了慢慢一层的灰。
无法确定虞菁是否差人在附近看着了，段以一刻也不敢放松还是只能咬着牙硬挺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虞菁又来了一次，似乎是对段以的状态十分满意，随即对他下了第二道指令。
靠着栏杆装睡。
无巧不成书，这下可算是将段以从水深火热这种给解救了出来，他依样画葫芦照着之前的样子迟钝地点头，随即慢慢闭上眼睛有些僵硬地侧头靠了上去，之前的匕首也小心地藏在了身下的位置。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本就无法听见声音，闭上眼睛之后就等于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道理在这种时候被戳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
而另一端的陆圻凭着轻功一阵飞檐走壁，总算是赶在了刘知府被送出城之前见到了人。囚车自繁华的市集穿行而过，不少当今圣上的拥护者拿菜叶和臭鸡蛋砸上去，囚车之中的人狼狈不堪，看起来像是足足老了几十岁，瑟缩着躲避那些攻击。
人潮拥挤间，陆圻没怎么费劲便挤进了人群并且进到了最靠近囚车的前方。他眼看着离自己几十米远的囚车慢慢朝驶来，嘴上想说的话在胸口翻了几个滚，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囚车已经近在眼前。
隔着维持秩序的官兵，周遭环境无比嘈杂，陆圻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那个人的耳中。
陆圻问：“刘大人，你还记得陆菀彤吗？”陆菀彤便是他母亲的姓氏，虽说在青楼之时都是叫的花名，可陆圻知道她不可能不将自己的闺名说给眼前这个男人听。
而之所至确定男人听见了他的问话，不过是男人在听到陆菀彤这名字的一瞬间便变了脸色。那张灰败苍老的脸庞上闪现了一抹光亮，却又很快消失，愧疚、悔恨、羞愧的情绪掺杂，男人眼中很快有了泪光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陆圻的方向。
因为他抬起头来了，百姓的鸡蛋与菜叶直直砸在他的脸上，可他不半点也不躲闪，只远远看着陆圻直至囚车逐渐驶离了这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