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菁的神色却变得奇怪了起来，边上的段以只敢偶尔睁开一条缝隙打量情况，便瞧见虞菁从怀里摸出了一枝香点燃。这香很快燃了起来却压根没有任何一点味道，段以心下惊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不是该出声提醒陆圻。
却见那虞菁忽地朝他的方向走来，便赶紧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脚步的振动让段以判断出来虞菁走向的是他右手边的位置，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一个角落里面堆着的是都是整坛的酒。她的反常让陆圻似乎察觉出来些什么，也不再跟顾雨汐留后手，直接一掌打在了她的肩上，随即将她拿剑的右手反拧到背后，只听咔嚓一声那只手便已经再使不上任何力气了。
虞菁或许没想到陆圻会下这种狠手，将喝了几口的酒坛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冰凉的酒液四溅甚至还有一部分溅到了段以的身上。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匕首抓紧————方才陆圻将他放下的时候便恰好放在了被打落的匕首旁边。
这时候的虞菁自然也已经察觉出来，自己所使的那些招数在陆圻身上并没有用。她自小体弱，根本就无法习武，眼下身边唯一的傀儡也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她面对陆圻根本毫无胜算。
“不……不会的，怎么会没有用……”虞菁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却在陆圻之前迅速闪身到了段以身边，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身上的匕首架在了段以的脖子上，可还没等她的话出口，利刃刺进皮肉的声音响起。巨大的痛楚让虞菁脸色惨白，修炼这祝巫术的人痛觉会比常人高上好几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自己出手。
等她再反应过来，陆圻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虞菁嘴里还在念叨，对上的却是陆圻怜悯的眼神，在那一剑从脖颈上划下去之前，陆圻看着虞菁一字一句道：“那本祝巫经原本就是不完整的，从来都没有你找了一辈子的最后一页。那不过，是师娘为了牵制你修炼此妖术做出坏事而提出的权宜之策罢了。”
如果不是今日之事，陆圻甚至已经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而师娘当初不过是把这当笑谈说给他听，没想到虞菁的执念已深，甚至还做出灭门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一剑封喉，虞菁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可纵使再不甘心，这也是她能为自己的错误所付出的唯一代价了。
段以早就跳了起来将熏香给熄灭，又飞快跑到顾雨汐面前查看她的情况。陆圻刚那一下根本用了六成力，看起来就已经伤得很重了，可顾雨汐只是呆愣着坐在原地没有任何一点反应。
四八这回还算靠谱，虞菁一死便把段以被封住的嗅觉听觉给放了。段以想了想忽然走到陆圻身边，“你上次捡到的那个琉璃珠给我。”虞菁已死，而就算她未死估计也找不到让人恢复正常的方法，段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几人没再继续逗留下去，直接一把火将这宅子给烧得精光便赶回了世子府。
没人再给顾雨汐下指令，她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便像是一个木偶一般。段以不肯放弃还是每日陪着陆圻在她身边跟她讲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得有大半年，起色却只能用一百之中的零点一来表示。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样微小的好转持续了两年之后，顾雨汐终于在一个雨天清醒了过来。
匆忙赶来的段以和陆圻被阵雨给浇了个正着，衣裳湿了大半可怀里的书和糖葫芦却还是被护得好好的。段以简直觉得这一师门别都是喜欢吃这酸不溜秋的玩意儿，每次吐槽完，来看顾雨汐的时候却还是不忘带上。
他仔细地将裹在上面的包装撕开递给顾雨汐，随即将书摊在桌面上，轻咳一声，“咳，你段大哥我又来了！今天给你讲的故事是……”
“段大哥。”
段以余下的话还没能说出口，便被这三个字给直接堵了回去。陆圻惊得手中衣服直接落在了地上，随即欣喜若狂地上前扶住顾雨汐的肩膀，“雨汐，你……你醒了？”
因为太久没有做表情，顾雨汐笑了笑可表情看上去却分外僵硬，她点点头，唤陆圻：“师哥。”
似乎有什么在一瞬间轰然崩塌，陆圻眼眶一热眼泪便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顾雨汐能感受到肩上那颤抖着的双手，红着眼睛看着陆圻又笑了笑，随即将段以的手与陆圻的叠在一起，语速极慢地说道：“其实……早在半年之前我就已经开始隐约有了意识，但是我没有办法表达出我的想法。”
那时候的她便已经能回忆起以往那些事情了，更加能看到段以和陆圻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也知道这两人是一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手上沾了这么多鲜血之后当初玩笑般的婚约早就已经不再作数，况且他的师哥有更加值得他爱的人需要陪伴。
她唯一应该做的便是祝福，而并非阻拦。
顾雨汐才恢复过来，说这么一句话就已经很费劲了，缓了一会儿她才又笑笑，接着道：“你们浪迹江湖的理想不能因为我就这么放弃了，我发誓，等你们到时候回来，我一定会变成那个最好的我。”
我希望你不必愧疚，在往后的余生里只为自己、只为自己爱的人而活。
“段大少爷，说好的浪迹天涯呢？”
“真不要脸，谁说要跟你浪迹天涯了，本少爷那是要一个人劫富济贫浪迹江湖，还带着你算怎么回事？”
“带家属有什么问题吗？”
逐渐远去的对话声传进耳中，顾雨汐悬在心中的那颗石子终于落了下来。阵雨不知道何时停了，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顾雨汐愣了愣，微凉的掌心将那束阳光攥在了掌心。
还好，他们都在苦难的最后伸手触到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