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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真的吗?我的乔治这么厉害了!”亚特十分配合地发出赞叹,逗得肩上的儿子咯咯直笑。
乔治意犹未尽,继续兴奋地说道:“下午我还去马场了!骑了我的小马‘灰蹄子’,我都能自己骑着它慢跑一圈了!马术教习还夸我胆子大!”他一边说,一边在父亲肩上模仿着骑马的动作,小身子一颠一颠的。
“好!不愧是我的儿子!”亚特空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小腿表示鼓励,“既要会读书识字,也要精通骑射,将来才能守护好我们的领地。”他看着儿子眼中闪烁的光彩,心中充满了为人父的欣慰。
与洛蒂交换了一个温柔的眼神,亚特扛着儿子,正打算一家人转身进屋享用晚餐,享受这难得的家庭时光时,他突然脚步一顿,扭过头,对尚未走远的政务府总督库伯沉声吩咐道:
“库伯,你下去以后安排一下,将准备进献给宫廷的那一份财货,全部核对、装箱、准备好车马。明日早晨,我便要亲自带队,押送它们前往贝桑松。”
库伯闻言,立刻停下脚步,转身躬身,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干脆利落地应道:“是,老爷!我即刻去办,绝不会耽误明日的行程!”
得到肯定的答复,亚特这才点了点头,重新迈开脚步,扛着依旧在兴奋讲述今日趣事的儿子,与妻子并肩,走进了温暖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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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尽黑之时,威尔斯堡内堡的领主家庭餐厅里却温暖如春。壁炉中的火焰欢快地跳跃着,驱散了夜的微寒。
亚特已经卸下了一日的疲惫,与妻子洛蒂、儿子乔治以及高尔文夫人一起,围坐在铺着洁白亚麻桌布的长桌前,享受着丰盛而美味的晚餐。
待侍女小心翼翼地为亚特手边的银杯斟满深红色的葡萄酒后,洛蒂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守候在房间内的所有仆人都退下。
厚重的木门被轻轻合上,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摇曳的烛光和一家人的身影,气氛变得更加私密和温馨。
在谷间地巡视、勘察了大半日,亚特早已饥肠辘辘,胃口极好。他顾不上过多的礼节,直接用叉子叉起餐盘里炖得烂熟的肉块,大口地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后,又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醇厚的葡萄酒,将食物痛快地冲下肚,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这时,坐在他身旁的洛蒂得知丈夫明日又要远行,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和关切说道:“亲爱的,你这才回来几天?怎么就这么急着要前往宫廷啊?就不能多待些时日,好好陪伴我们母子俩吗?”
亚特刚撕下一块松软的白面包凑到嘴边,听到妻子的话,动作突然缓了下来。他咀嚼的动作变得慢了些,目光先是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旁边安静用餐的高尔文夫人,见她似乎也在留意这边的对话,随即将深沉的目光落在妻子洛蒂那带着期盼和些许不满的美丽脸庞上。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面包,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缓缓说道:
“洛蒂,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想多陪陪你和乔治。但如今形势不同以往。新君继位不久,根基未稳,我作为刚刚结束南征、手握兵权、且缴获颇丰的边疆伯爵,于情于理,都必须在返回领地后,尽快前往宫廷觐见新君,表明忠诚,呈上贡赋。这是封臣的本分,也是避免授人以柄的必要之举。”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透露出更深层的忧虑:“此前,岳父大人就已经来过信,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在催促我尽快北上。宫廷里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人心涣散,新君年轻,难以服众。我担心……岳父大人与菲尼克斯在贝桑松独木难支,需要更多的支持者站出来。”
当亚特提到高尔文大人在宫廷可能面临的困境时,一直安静倾听的高尔文夫人握着刀叉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银质餐具,餐刀与瓷盘接触发出清脆的细微声响,目光关切地投向亚特。房间内温暖的气氛,似乎因这涉及远方权力斗争的谈话,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凝重。
“可是……”
洛蒂刚一开口,似乎还想再争取丈夫多留几日,亚特便轻轻抬手,温和却坚定地打断了她。
“洛蒂,亲爱的~”他的声音带着温柔,“我明白你的担忧和不舍。我向你保证,此次北上,一旦处理完宫廷的事务,向新君表明我们的立场和忠诚后,我会立刻返回领地,绝不在贝桑松多做停留。到时候,我一定好好陪伴你和乔治,补偿这些时日的分别。”
他的眼神真诚,话语中的笃定让洛蒂无法再出言反对。
洛蒂看着丈夫坚毅的脸庞,深知他肩上的责任和此次北行的必要性,心中虽然仍有几分不快和对未知的隐隐担忧,但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
这时,一旁一直安静倾听的高尔文夫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餐巾,目光平静地看向亚特,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轻声开口道:“亚特,既然如此……你此次北上前往贝桑松,是否能带上我一起回去?”
这话一出,亚特和洛蒂都略带惊讶地突然看向高尔文夫人。洛蒂更是忍不住直接问道:“母亲?您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山谷?是我们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吗?”
高尔文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慈祥而又有些疲惫的笑容,她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好孩子,你们待我极好,哪里有什么怠慢。只是如今南境的战事已经彻底结束,亚特也平安回到了山谷,你们一家人团聚,我留在这里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奥莉也生完了孩子,身体恢复得不错,相信很快就能重新回到你身边,照顾你和乔治的起居。”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忧虑,提起了远在贝桑松的丈夫:“更重要的是,你们的父亲,高尔文……他自从南境回来以后,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弗兰德的骤然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我……我必须回到他身边去照顾他。这个时候,他需要我。”
听着母亲话语中对父亲深切的关怀和担忧,洛蒂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与亚特对视了一眼,从丈夫的眼神中看到了理解和支持。亚特微微地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尊重母亲的决定。
洛蒂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舍,伸出手轻轻握住母亲放在桌上的手,柔声说道:“我明白了,母亲。您放心和亚特一起去吧,父亲那边确实更需要您。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餐厅内的气氛,从方才略带争执的凝重,转而弥漫开一种理解与亲情的温暖,虽然夹杂着离别的不舍,却也更显家人之间的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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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晨曦微露,威尔斯堡内外便已是一片喧嚣忙碌的景象。
在内堡前的宽阔庭院里,政务府的吏员们正与军团辎重部的士兵以及征调来的杂役们协同忙碌,将属于勃艮第宫廷的那部分财货一一装上早已排列整齐的马车。挂着铁锁的沉重橡木箱被两人一组用粗木杠抬着,小心翼翼地挪动,缓缓放入马车车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辎重部长斯宾塞原本还在家中休息,但一接到命令便立刻从木堡附近的家中赶了过来。他此刻正站在庭院中央,大声指挥着:“那边!对,那箱金币放在最里面,用其他箱子卡住,防止颠簸!盖篷布的先等等,等这边装完再统一覆盖!”
他不时走上前,亲手检查马车的车轴、车轮,用力拉扯固定货物的绳索,确保万无一失。
政务府总督库伯则带着几名核心吏员,手持清单,严格清点着每一箱被抬上车的财货,核对编号与数量,确保与呈送给宫廷的账目完全一致,不敢有丝毫差错。
一些装好的马车旁,辎重士兵正忙着将厚实的防水油布篷盖拉上,用结实的绳索捆扎固定。
内堡二楼领主卧房内,气氛则相对宁静。亚特站在床榻边,由妻子洛蒂亲手为他穿上那件做工精良的软皮甲,系上牛皮腰带。
洛蒂的动作细致而温柔,仔细地为他系好每一根皮绳,整理好每一处褶皱。随后,她又为他披上了那件黑色披风,用一枚银质扣针在他肩头牢牢固定。
“路上一定要小心,”洛蒂仰头看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与不舍,“早去早回,我和乔治在家里等你。”
亚特握住她的手,在她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目光坚定而温柔:“放心,处理完事情我立刻回来。照顾好自己和儿子。”
一番含情脉脉的嘱咐后,亚特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朝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