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慧心所想,都是些未得到证实的猜测,然如今受到半监视的状态,即使有心探查亦无机会,只能静待时机。
然饶是再严密的监守,自也有喘息的机会,何况慧心算是半个客人。他并非受到如其余人般的监禁,故而寨内守卫之人明面上不敢懈怠,内心却是有几分松懈在的。
又是日暮时分,天色渐渐昏沉下去。
慧心如旧在窗边望着远处出神,几日下来,自也知晓了守卫每子时换班的规律。然除却山寨内关押赵舒玉等人及他门外的守卫,似乎仍有它处。
深夜里,透过半开窗户,伴着微弱月色瞧脚步轻微的身影,穿进了远处的密林之中。慧心抿着唇,从窗边回到床榻上,动静微不可闻。他心知若跟上前去定能知晓一些关于真相的蛛丝马迹,然眼下人已走远,自得等待下次的机会。
次日慧心又与连江对弈一下午,日落前简单吃了些素食,便回房中打坐念经。他仍是靠坐在窗边,余光却偶尔在窗台处往下扫视,似是在筹谋着什么。
伴随着逐渐回归寂静的深山,诵经声徐徐回荡,伴随着山林间的虫鸣,使人昏昏欲睡。
月明星繁,慧心熄了油灯,似要上床歇息。然那略有几分沉重的鼻息,昭示着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虽不通武功,然二楼的高度对于尚年轻的慧心而言难度并不算大,难的不过是尽量不发生动静罢了,故而需得格外小心。
半开的窗子悄然张大,如这两日观察时心中无数次默想的那般,慧心小心翼翼扶着窗台撑着身子,脚踏在了下方微凹的边缘上。而后沿边小心移动,寻找下一个落脚点,最终顺利接触地面。
而成功落地不过是起始罢了,慧心屏息凝神,借着暗夜及树木的掩护,守在了那条必经之路旁。
依照判断,守卫换岗约莫还有三刻钟左右,门口的那些早已是昏昏欲睡。慧心静静等待着,深夜的困意早已被紧张的心情打消的无影无踪。
然出乎意料的是,最先等来的却仅有一个身影。借着月色,慧心能瞧出那人似乎同他一般小心翼翼,亦未打灯笼,不时扫视着周围,低着头,步履匆匆。慧心皱了皱眉,只觉那人似有几分熟悉,心中又有几分疑惑,便紧紧地盯着那人的身影。
同猜测的一样,那人并未向那条通往密林的小道而行,反倒是径直走下山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慧心捏着手心佛珠,心头疑窦丛生,却也无法抛下当前的事跟上去。故而他只瞧着那个似有些熟悉的身影远去,而后收回目光,守株待兔。
待到听见那几个门口的守卫都换了一遭,而后又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终是等到了那两个提着灯笼,拎着食盒守卫。
他们路过慧心藏匿的那棵树旁,而后脚步一转,走入林间小道。
只待他们走了些距离之后,慧心这才万分谨慎地跟上前去。
然没走几步远,后背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慧心只觉心中一惊,汗毛一立,险些手松掉了掌心的佛珠。他有些忐忑地回过头去,却发觉身后之人竟是赵舒玉。
慧心瞪大了双眸,心中又惊又喜,险些要唤出她的名字。却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捏了捏掌心,压下心中的讶异与似要脱口而出的询问,随即示意她不要出声。赵舒玉点了点头,拉着慧心的衣角,神色中似有几分委屈,然更多的是兴奋与疑惑。
跟踪的途中,虽那两个守卫偶尔回头扫视,总体倒也顺利。
密林间的小道经几番转折,却十分平坦,而最终到达的地方,是一处修缮过的洞穴。
因此处隐蔽难寻,长时间不曾有外人找到过,故而此处的守卫看守此地实际上十分懈怠。摆出食盒内的酒菜,与被替换的那两名守卫享用一番后,被替换守卫径直回到寨内,而这两名守卫则因酒意上来,没过多久便酣然入睡了。
藏于一旁的慧心与赵舒玉,瞧见这两名守卫已然睡去,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放轻脚步,谨慎地走入那处洞口。
洞口左右上方皆是繁盛树木,令人只觉从外头看不过是个普通的山洞,实则内含乾坤。
只摸黑走了好几步,慧心点起火折子照亮,摸索着向前的路。
赵舒玉攥着慧心的衣袖,只怕自个儿被绊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约莫走了几十米,才发现里头的空间十分大,且堆满了战利品。然最吸引慧心注意地,并非那些裸露在外的财宝之类,而是角落处堆着的被布盖着的封死的大木箱。
目光触及这些不起眼的木箱,慧心心中一动,凑上前去,就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掀开黑布。
“……慧心哥哥,这些是什么?”因着山洞深处无人,憋了许久不说话的赵舒玉终于可以压着声音问道。
然慧心一心查看箱子,并未理会她的搭话。
观察着这些木箱,可瞧见顶上的几块木板并未死死钉住,且透过缝隙,凑近并仔细观察,便能够看出里头的物品。对于慧心的沉默,赵舒玉并未介意,而是随着他探查木箱的动作亦凑近了微弱光亮下的其中一个木箱。
而随着瞧清了缝隙下那些堆叠着的重要之物,赵舒玉的眸光亦浮现出了惊异之色。
“这是……”赵舒玉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笃定。
“没错。”沉默已久的慧心终是点了点头,给予了笃定的答案,“想来这些都是军械。”
语毕,慧心便又转向其余的箱子,一一看过,亦都是各类兵器护甲之类。自然,这些军械数量自是与军营中无可比拟,然于普通百姓中,若被发觉私藏一件,便是杀头的大罪。
生于世家,成长于京州的赵舒玉更是深知这一点。饶是方才心下已有猜测及判断,可心中的震惊更是久久不散。
“他……他们莫非是要谋反不成?”赵舒玉皱起眉头,面色略有些惊怒,“这些人,到底都是什么身份?”
听到赵舒玉的话,慧心只是暗中叹了一口气,并未多说其他,只是郑重道:“不论如何,我们都应早些脱身才是。”
赵舒玉点了点头,亦不想再追究下去。
四周堆放的物品都瞧了个七七八八,又往更深处走去,又可见两条岔道。慧心凭直觉选择了右边略窄的那条,只走了百来米,道路便宽阔了些,约莫可容三人并肩同行。
顺着这条道一直走,期间偶有月光投射入内,又可听见溪流之声,却并未改变昏暗难辨的四周。
然可以知晓的是,此路是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