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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人群在她身边穿来穿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旁人看不到摸不着。

她飘到沈寒琛的房间里去,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喝营养液、训练、休息。

每天的轨迹都规律到可怕。

仿佛上紧发条的机器,没有灵魂,没有人气。

他冷眼看着索拉人毁灭了蓝星;

他架着战舰在太空漫无目的地漂流,时常看着幽暗的宇宙,一看便是一天。

最后,机甲在太空深处自爆,绚烂的火光炸开了一朵烟花,烟花是一个字的形状:

火光之后,位面开始崩塌;又重建。

仿佛时钟被回拨,一切的场景,都重新来过。

时卿一晃眼,再次看到了得胜归来的沈寒琛;

再次看着他过了一辈子形同机器的生活。

然后自爆,然后重生;

再自爆,再重生。

……

一世又一世,循环往复。

她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酸涩起来。

-

百次轮回过后

再一世,她看到了谢清越。

她跟着他拿遍了所有大奖,看着他走上了世界之巅。

她看着他在午夜梦回时突然捂着自己的心口,无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卿卿……”

看着他在日记本上写下:

‘第1天,我在等一个人,那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第2天,今天没能遇到她’

……

‘第82天,我梦到她穿着红裙子了,可我看不清她的脸,我是不是……快要找到她了’

……

‘第791天,我建了一座庄园,种满了红玫瑰,她会喜欢吗’

……

‘第天,五十年了,我还是没能遇到她’

她无数次地抱住他,想告诉他,她就在他身边,却永远只能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她亲眼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

那个终身未娶的传奇导演,在弥留之际,自己躺进了早已备好的棺木。

抱着一条鲜艳的红裙,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笑。

位面再次崩塌,重构。

所有的一切,再次重来。

-

又是百世过后

她看到了顾辞——

他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眼前的屏幕是唯一的光源,照亮了少年冷白得可怕的脸。

他每天都紧盯着楼道的监控,直到眼睛酸涩得落了泪,也固执地不肯移开;

就好像,害怕在那里错过什么人的身影;

时卿想扔掉他的各种谷粉蛋白粉,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她想让他出去,去看看外面那个多彩的世界;

但一切,都不过是想想而已。

那个爱得诚挚又卑微的小娇气包,最后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英年早逝在了电脑面前。

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眼睛还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楼道;

然后位面崩塌,重来。

又是孤寂悲哀的百世轮回。

-

她看到林南由着活死人爆发,自己沉睡在南极的海底,再也没有醒来;

-

她看到江易,那个骚气到绝无仅有的男人,因为没有找到活着的意义,死在了新人类的异能之下。

尸骨无存。

-

她看到君陌,从神帝到仙尊,始终抱着那个占卜的罗盘,看着星象出神;

却总也算不出她的位置;

只好永生永世无止境地等待;

-

她看到萧景初,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一辈子缩在边疆,因为腿疾疼得彻夜难眠,最后自尽在了青年之际;

-

她看到了温子遇——

生生世世,也没能等到他的‘小朋友’;

-

她看到了江祁——

那个总喜欢闹腾的小作精,没有人逼他吃饭,没有人哄他睡觉。

她看着他连续五天睁眼到天明,晕过去后被推进了急救室,嘴里喃喃着她的名字;

看着他胃穿孔,看着他身体一天天地瘦弱,只能靠输液吊着最后一口气;

看着他对着病房的天花板微弱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然后睁着眼去世,享年二十五岁;

-

她看到了苏衍之——

看到他被父母接连地抛弃;

看着他在孤儿院里,狼吞虎咽地吃着大盆里的残汤剩饭,小心翼翼地刮干净每一粒米饭;

看着他赚钱还了陆父陆母的收养之恩后,从一个小房间搬进了另一个小房间,像个小刺猬一般,敏感地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总是娇气着向她要亲亲的苏三岁,那个被她捧在手心上宠了一辈子的娇气小孩;

在本该和她结婚的年纪,死在了自己的小房子里,无人问津。

终其一生,没有被人爱过。

-

她还看到了她未曾遇到过的少年。

仅仅因为手臂被人碰了一下,少年的眼睛红得像被困的小兽。

他冲回了家,发疯似的翻箱倒柜,用酒精和棉花拼命地擦自己的手腕。

直到擦破皮,直到地上掉了一地的血,他还是机械地擦着,仿佛不会痛一般。

时卿冲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别擦了……不许擦了!”

却抱了个空。

他的手臂被擦得通红,被磨掉了一层皮,露出下层的血肉,鲜血淋漓。

他却像没有知觉似的,眼神空洞。

嘴里一遍一遍地喃喃:“他变脏了……”

他的手臂被人抓了……

她会不会不要他了……

时卿又气又心疼地想要抱住少年。

无形的身体却始终没能将瘦弱的他揽进怀里。

少年愣愣地站起,拿起桌上的水果刀。

她是因为这个才不肯来的吗……

如果他死了呢……

少年拿着刀的手,高高举起,眼也不眨地朝自己的心脏刺了下去。

满地的血。

鲜艳得刺眼。

-

她看到——

司御无数个崩掉的位面里,自杀死去的一半神魂,来到了修真界。

每天穿着红色的外袍,坐在六界最高的山巅,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

一坐便是数月,年年如此,风雨无阻。

被风吹起的外袍猎猎作响。

眼眶酸涩微红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十八座神殿建完了……”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

一世又一世,时卿的意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在每一世的司御身边。

看着他或死于自杀,或死于意外,或生生世世地重复着‘想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的结局。

她明明在他眼前,却不能伸手去抱住他;不能拦下他刺向心脏的利刃。

不是说好了乖乖地等她吗?

他为什么要生生地割裂自己的神魂?

去承受那孤独终老的万世轮回。

这个笨蛋!

他怎么可以那么傻……

-

混沌的黑暗中,来自远方的梵音,回荡在时卿的耳畔:

这就是诅咒——

神魔两道,水火不容;

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你若封神归来,这便是他的结局。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得善终。

捏碎你的命格,换他的活路。

你,敢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