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兰芝换了月白色盘子和月白色茶碗上来。只是盘子与茶碗却不是后世所见的精致莹润的瓷釉色。这些茶碗整体呈现灰白色,略略还带些浑黄。瓷面也带着浓厚的乳浊感,像蒙了层薄纱,摸上去有细微的颗粒感。茶碗底圈足粗实,拿在手里也更粗重,不似后世的小巧精致。
三娘这里的器具用品,虽说称不上宫里用度最好的,但是当初也都是赵顼精心挑选过的。所以,想来,那些举世闻名的宋代五大瓷器,恐怕还都没有出现。
下午的时候,赵顼听说了三娘在宫里寻茶碗而不得的事,就召她去书房说话。庆言连忙叫人用步辇请了三娘过来。
“可是心情不好?”赵顼见到三娘上前柔声问着,毕竟三娘素日里鲜少挑剔用具,此次必定事出有因。
三娘没有与他周旋,直白的说:“只是觉得春日里连着下雨,觉得有些憋闷。”
“都是我不好,不能陪着你。”赵顼上前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不过这几日已经有些眉目了,你且等等我。”盯着三娘的眼神里也带着些歉意。
三娘有些别扭,想抽出手,赵顼不允,反而用力握着。并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我刚才净手了,三遍。”说完对着她轻笑着,带着些讨好。
三娘听了耳朵红了起来,知道他指的是他们之间的约法三章。她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手。抬眼看着他时,三娘才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想来这些日子没怎么睡好;低头更是发现他的袖口甚至还沾了些墨渍,该是在处理公务时,忙碌间蹭上的。心里顿时生了些疼惜,便轻声问着:“最近可还那么辛苦?”
赵顼听见他关心自己,脸上笑容更盛,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快:“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春耕的事已经落定,多亏了泸州的大驸马一家。他父亲徐暮汝,一把年纪了还亲力亲为,天天去百姓间盯着青苗法的实施。昨日刚送来急报,说泸州缺粮的农户都领了贷款,地里的麦子都种上了,喜报传得满朝都知道。”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还有曹家表兄曹承国,在淮南那边盯着;你大表兄杨怀旭,去了河北。他们二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都守在田间地头,不让官吏钻半点空子。如今这两处的青苗法推行得颇有成效,百姓都说要感谢朝廷。”
说到这里,赵顼的语气沉了些,眉头也皱了起来,说着:“至于那些先前报上来有人因还贷卖儿卖女、有苦者坐哭生计的灾情,王爱卿已经带人去查了。若是其它地区都能很好执行和实施,这几个州县其中定然是有官吏克扣贷款、私提利息,或是执行时阳奉阴违、弄虚作假。如若查出,必然是查到一个追责一个,绝不姑息。朕还要重判追责、以儆效尤。我倒要看看,这些事到底是下面的官员尸位素餐、鱼肉百姓,还是真有上面的人在背后教唆!”
说到最后,赵顼神色凝重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天子威压。
三娘微微放下心来:“那就好,只要真的是利国利民的新政,你也可以宽宽心了。”只要百姓不受苦,新政能走稳,想来赵顼也能少些烦忧。她自己的事,也便没什么更多说的了。
赵顼见她神色缓和,心里更觉安慰。他随即拥着她,将她放在腿上,一起坐在宝座上。并有些孩子气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几分承诺,认真说着:“三娘,委屈你了。你且再忍耐些,等把这些风波都过去,等新政彻底走上正轨,我定然加倍补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