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醒神铃上,还系着姑姑亲手打的红金二色络子。这打络子的蛟索是大哥二哥亲手炼过,柔韧趁手,只是姑姑力道有限,费了好大的力才将络子打好,配着青杏大的铃铛,鲜丽玲珑。
幼蕖本也没将这醒神铃真当个护身之物,只因心念亲人手泽,图的是穿梭来去的有所陪伴,才将这铃铛悬于腰间,好使这虚空往来没那么孤独。
没想到,在异界,这醒神铃也发挥了作用。
“要不要我和黑云儿帮一把?”小地绎镜有些兴奋。
但幼蕖拒绝了:“你们帮我压阵就好!若我真不行,你们再上!”
青梗剑“刷刷”数下,几道弧形青光闪电般飞了出去,纵横交错,将鸟群斩出两道宽大的裂缝。
眼见便有数十只火鸟坠地,鸟羽纷飞,可落入熔浆后就转眼不见。
幼蕖确实更加谨慎,她看见流淌的熔浆内浮浮沉沉地又鼓起许多泡泡,似有新的生命在孕育。或许,这些火焰与熔浆就是那些火鸟的生命之源。
“吱吱!”
见幼蕖清醒反击,被识破的伎俩的火鸟愤怒地裹挟着火焰盘旋而上,转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红漩涡,将幼蕖罩在其中。
漩涡的中心压了下来,虽是要将她完全吞噬之势,可金、白、橙、红诸色夹杂环绕,炫目之极,令人忍不住不多看两眼,真真美丽而危险。
幼蕖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扭曲,衣衫也被气旋带得猎猎作响,她向这巨大而迷人的风暴连发数道元婴剑符,试着找寻突破口,强大的剑光却是如泥牛入海,迅速被吞噬殆尽。
吞噬了剑符之后,那些火焰的光芒也变得诡异,发出强大的引力,仿佛能将一切都吸入无尽的深渊,幼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不要反抗,不要攻击,冲过去,冲到那漩涡的最深处,那里有神秘且强大的事物在等着她。
“叮!”
“不要去!”
醒神铃与小地绎镜的声音又同时响起。
幼蕖会心一笑,拍了拍腰间:
“放心,老伙计,我还能被这点花样迷惑住?”
说罢,她一扬手,已有圈圈光晕扩散开去,原来是已擎了破空锥在手。
“星芒破空,去!”
一声低喝,破空锥“咻”地飞起,闪电般扎向漩涡那充满诱惑的深处。
“咔”一声,有什么看不见之物被扎透、破开。
一股黑色疾风吹过,那漩涡深处的惑力骤然被破除了大半。
“这是惑神的招数么?我也会!”
幼蕖召回破空锥,手中换上了青梗剑。
剑光消融着火光,神识之力渗进了灵力。
那些鸟儿岂能甘心?尖喙中突出更多的红光来,明暗交错间,幼蕖竟然看见了师父与姑姑的身影!
这些该死的鸟儿!竟然利用了她的执念!
幼蕖留恋地看了一眼火中的人影,毫不犹豫,一剑劈出。
火焰四分五裂,那熟悉的身影也随之四分五裂,发出惨呼。
“就当提前体会结丹心魔了!”
剑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虽然想法强硬,可她心神到底产生了一瞬间的缝隙,让那幻力趁虚而入,胶着不下。
幼蕖闭眼默念,忍住心痛,紧握剑柄,她只去想师父教过她的一句话:“灵力来自天地本源,亦可沟通万物,”
既然神识容易被影响,那就只以灵力探出去。
她一丝丝修炼出的灵力,亦蕴含着她的领悟与体会,带着她的意识与正念。
当她再次睁眼,青梗剑骤然大亮,灵力如潮水般涌出,将四周的漩涡层层撕裂。
火焰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就像炸裂了一颗颗金红色的星辰。无数鸟羽散落,化作火星点点消散,依旧是带着奇诡的美丽,炫目而迷人。
沉重的呼吸与爱剑的嗡鸣交织,幼蕖眉梢滴下汗来,心有余悸,刚刚的短暂交锋竟是罕见的凶险!
若那些鸟儿用车轮战来与她相斗,胜负还真难说。
毕竟这里是火鸟的老巢,更有无尽的火焰与熔浆提供能量支撑,她迟早有力竭的一刻。
但幸亏这些鸟儿开了点灵智,却有限,一着急就试图惑乱她之心神,反而激发出她的愤怒与潜力。
……
空里无日月,力尽不知年。
不知不觉,某一日,珊瑚珠“呼”一下,齐齐大亮,饱满剔透,内外一片澄明,几乎可以当作照路明灯。
幼蕖无师自通地意识到:珊瑚珠内魂魄的养护如今大功告成!
鼻头酸而心头热,她按按心口,调转身形,心中运转起轮回之术。
“生灭相叠,无终无歇。
前路有期,归途可觅!”
轮回之术运转起来后,幼蕖能感觉到虚空中遥远方向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正是这丝感应,为她指引着青空界的方向。
浮沤大师昔时布下的阵法一直保存在别有天大殿之内,为的便是为她保持指向青空界的定位。每次力量与物资快要消耗殆尽时,她才能循着这丝微弱的感应,准确无误地落回青空界。
不然,虚空飘泊难定,每次破空都是随机而行,她不知多少年才能找回青空界原路。
“归去也!”
流霜束呼啦飘起,铺出一条雪亮的通道,引导着她的回归之路。
当青梗剑最终冲破层层星云、飓风,双足重新踏上青空界坚实温厚的土地,幼蕖重新打量四周环境时,心里涌起熟悉而陌生的奇异感受。
正是清晨。
她恍然从一个漫长的梦境里走出来,一睁眼,就看到青空界微熹的晨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脚边是丛生的野草,草叶边缘仿佛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经历了那么多奇异的世界,看过各种形态与质地的流动物,幼蕖竟然一时有些恍惚,都不能确定草尖闪烁的是什么。
小心地弯腰伸手,当那闪光的液滴滚动入手心,微凉的细微触感传来,微弱的水气散开,幼蕖不由释然一笑:这是晨露!这是她长于兹的熟悉世界的露珠儿!
她曾经那么喜爱、熟悉的景物,如今恍如隔世,格外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