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黑河机场……
黑暗中,b-36和平卫士静静趴在机场跑道上,那庞大的身躯像一个蛰伏的巨兽,威武而又深沉。
地勤人员在飞机弹舱里忙碌着,油罐车拖着长长的管子往飞机里加注航空燃油,机械师们准备吊装固定好的是一个异常沉重、形状古怪的金属造物。
它长约三米,直径近一米,它通体漆黑,头部和粗壮的躯干透着一种冰冷,就像一颗刷上黑漆的巨大子弹头,尾部还附着了一套复杂的神秘装置。
廖铭禹站在停机坪旁,他嘴里叼着惯常的香烟,但今晚没有点燃。
他看着在场的机组人员,董刀、张柳、羊蛋子……十二个麾下最优秀的小伙子如同标枪般屹立在前。
还有三名从轰炸机编队调来的飞行员和导航员……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紧张、好奇和一种被严格压抑的兴奋。
过去的一段时间,他们接受了单调但又严苛的特殊训练:高空单机俯冲投掷加急转脱离。
他们只知道投掷的是一种“具有前所未有破坏力”的新式炸弹,细节则被层层保密笼罩,没人知道这种炸弹到底意味着什么。
余思凡拿着一套奇怪的黑色护目镜走过来分发:“大家起飞后戴上这个,绝对不要直接用眼睛看爆炸点,除非我下令。”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所有机组人员共十六人,驾驶舱两名飞行员和一名导航员,由安德森负责,他也是其中唯一一位外籍人士。
后面是猎鹰小队负责的五名防御武器操作手,两名炸弹投掷手,两名机械师,电子通讯员与摄像师,以及这次行动的指挥官余思凡。
董刀将护目镜挂在额头上,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热带空气,拍了拍机身侧面的中文命名——“南京号”。他低声说:“今天看你的了。”
一身白衣的慈世平拿着文件夹,站在弹头前面涂涂改改,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怎么样了?”廖铭禹走近,将含在嘴里的香烟收起,轻声问道。
“一切正常,这颗聚变弹的当量在一千万吨,威力一般,可惜受这个时代的技术限制,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式进行投送,虽然…在我看来弹道导弹同样原始……”
廖铭禹嘴角抽了抽,你大爷的还跟我凡尔赛,那可是一千万吨当量啊,胖子的五百倍,小男孩的六百六十多倍!还原始…就你高科技是吧,不装能死。
没有再理会这坨冰疙瘩,他从小二手里接过一支毛笔和特制的亮色油漆,来到了弹头前面。
“你要干什么?”慈世平奇怪的盯着他,不明白这是要干嘛。
“我想写几个字在上面。”廖铭禹嘿嘿一笑,眼神中带着些期许:“这对后续的投弹任务有影响吗?”。
慈世平不明所以,用手沾了沾油漆,又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没有腐蚀性,只是普通成分的油漆,这才平静的回答道:“并没有什么影响。”
廖铭禹满意的点点头,当下也不再犹豫,提笔写下了一行行心中所想:
血溅秦淮举世惊,金陵欲泪断人肠。
辱我同胞仇未报,满城血泪怎可忘。
浴血军民驱日寇,硝烟八载终得偿。
今朝已是平夷日,九州亡魂祭国殇!
洋洋洒洒的八句诗,每个字都刚劲有力,却又字字诛心,此为四亿五千万受难的华夏子民…及后世亿万子孙之宏愿!
放下笔,廖铭禹扭头看向慈世平:“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没意义?”
“不理解,但尊重。”
慈世平没有掩饰,作为超级人工智能,他很清楚人类那复杂且深厚的情感意识体,虽然机械智慧自有一套行为逻辑,但人类情感这把双刃剑,也确实是任何生物都无法比拟的优势。
起飞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很快这颗近八吨重的弹头被吊装上了机舱并固定牢靠,其他准备工作皆已完成,地勤人员开始有序撤离。
余思凡也换好了飞行服,站在机组人员的队列中,等待进一步命令。
廖铭禹来到众人面前,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庞:“我泱泱中华几千载,却在这个时代遭遇了如此沉痛的屈辱,南京城无辜冤死的几十万百姓,华夏大地那两千多万浴血战死的英灵,这皆是日本狗杂碎犯下的滔天大罪!
这也是我们这代人的不幸,更是你我……作为军人的耻辱!”
在场大部分人都无声的低下了头,在反思、在哀伤、在愤恨…
董刀父母早逝,自幼与弟弟相依为命,长大后为了有口饭吃兄弟两人参军入伍,而他的弟弟却在野人山溃退时被日军狙杀,最后只留下捧骨灰回国…
余思凡的家乡在镇江,家中父母是当地贩醋的小商贾。37年镇江被日军占领,父母舍弃家产逃到南京,可没过多久南京也相继沦陷,这一次他们却没能及时逃离,皆死在那场大屠杀中,远在南昌当值的他却无能为力…
阿译,一个志向远大的上海人,好不容易考进军校,想着能够报效国家为父争光,可他父亲却在上班路上被练习枪法的日本人当靶子给爆了头…
邢福全,山东临沂人,山东沦陷后跟着部队编进了第五军,父亲病逝,母亲与姐姐失散于乱军中,至今了无音讯,生死不明…
还有众多远征军官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故事,但没有人比他们更能理解国仇家恨这四个字的含义。
“不妨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日本高层已经开始商议投降的事宜,这场战争不日就将结束。”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讶无比,个个眉头紧皱不可置信,大家的想法虽不一样,但廖铭禹从他们眼中都看到了恼怒与不甘。
“在我看来,日本人压根没资格投降,凭什么他们说不打了就不打了?凭什么在我华夏肆虐这么多年拍拍屁股就想走?我们没资格替逝去的亲人同胞原谅他们,因为血债…要用血来还!”
说到这里,廖铭禹已是满眼泪光,双手都因激动而颤抖,他相信现在所做的,是后世任何一个热血中国人都想做的事情。
“今天,机会来了…”
廖铭禹指着那颗核弹头:“这是一颗聚变弹,一颗就足以将一座城市完全摧毁的热核武器,你们前段时间的训练都是为了它…
…记住我接下来的话,你们不是屠夫,更不是刽子手,看到的结果都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你们是替四万万五千万同胞雪耻,是替整个华夏大地上千万个无辜惨死的冤魂报仇!”
“坚决完成任务……!!”
所有机组人员目光如炬异口同声,激动轩昂的气势直冲云霄。
“出发!”
众人二话没说开始登机,廖铭禹站在舱门外与每一名经过的战士握手拍肩,给予他们最真诚的鼓励。
这时慈世平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行为,只见他脱掉科研白大褂,当着廖铭禹的面换上了不知何时拿来的飞行服。
“等等,你这是…?”
“机舱空间很大,多坐一个人没问题。”
慈世平歪着头将飞行帽的系带扣子扣好,满不在意的说道:“从你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了那份期待和担忧,我跟着去可以保证任务更顺利安全的执行。”
廖铭禹欣慰的笑了,这个机械脑袋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他当即朝机舱里大喊道:“思凡!行动上的事全听慈部长的,他可以全权代表我!”
“明白。”
余思凡先是一愣,望着慈世平那同样年轻的面容,他也没做过多思考,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用行动说明一切。
正在登机梯往上爬的慈世平抬头看了一眼,也不废话,搭上手一步跨进了机舱内。
凌晨2点45分,跑道灯在黑暗中划出两条孤寂的光带。
六台普惠的R-4360-53型活塞式发动机依次咆哮起来,巨大的声浪撕裂了寂静。
安德森与副驾驶钻进驾驶舱坐好,感受着庞然大物在动力下微微颤抖。他推动油门,“南京号”开始冲刺,虽负载着近八吨重的核弹头,但也丝毫不费吹灰之力,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
跑道尽头的树林慢慢在瞳孔中放大。副驾驶紧盯着仪表盘,喉结滚动。
就在几乎要冲入森林中的前一瞬,安德森拉起操纵杆,机头终于轻盈地抬起,隐没在这深黑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