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
洛阳东都巍耸的城头之上,陆泽跟师妃暄并肩而立,这位慈航静斋的继承人,在陆泽临走前又找到了他。
“师小姐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解决?”
感受着陆泽话语里的冷漠跟疏远,师妃暄那绝美脸颊越显苍白,在清冷月辉映照之下,佳人可谓是我见犹怜。
师妃暄苦涩道:“陆兄,妃暄没有想到你我这么快就要走到对立面,我确实是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陆泽嘴角扬起几分嘲讽的弧度,犀利言语如利剑一般戳破师妃暄的真实目的:“师小姐是想要来找我故意拖延时间?”
“今夜洛阳城虽热闹,但想来佛宗的底蕴应该不止有那位念玉禅师,你在今夜的其余安排,应该是针对和氏璧的吧?”
洛阳风云皆因和氏璧而起,慈航静斋号称代天择主,关键点便在于和氏璧,佛门圣地不愿看见陆泽带走这一传世玉璧。
师妃暄闻言,幽幽的叹了口气:“在陆兄的眼里,如今的妃暄,难道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吗?”
佛宗绝世圣女表现出如此模样,足以惹得世间男子为之怜爱,让人不由就想要将其搂入怀中,好生宽慰安抚一番。
这种魔门的妩媚诱惑不同,反而有种清水出芙蓉一般的自然,对于有些男人而言,反而这种女人会更具诱惑力。
诸如当年的邪王石之轩,对于风华绝代的阴后祝玉妍都只是玩玩而已,偏偏却对出身慈航静斋的碧秀心彻底动了心。
陆泽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师小姐是哪种人,对我都不重要,我唯一知道的是你并不在我这边,这对我很重要。”
师妃暄望着陆泽那张俊逸但又有些陌生的脸颊,知晓今夜过后,他们二人就会站在彻彻底底的对立面。
两人之前在净念禅院的那抹旖旎,早就在寒凉的夜风当中被吹散,双方都难以说服对方,这便是立场的不同。
师妃暄在今晚之前曾扪心自问过,哪怕没有师门带来的择主倾向性,她会在陆泽跟李世民之间如何做出选择。
这个答案并没有发生改变,她依旧相信李阀二公子能夺得天下。
“宋阀偏居一隅,岭南在这乱世当中属于是难得的一片净土,天刀坐镇岭南,哪怕魔门都不想到岭南触宋阀的霉头。”
“所以宋阀能够成为四大门阀之首,甚至连占据关中的李阀都比不过,这是宋阀的优势,但同样是劣势。”
“天高皇帝远,岭南距离中原战场太远,而且岭南百姓常年远离战火,如今悍然参与到中原逐鹿里,绝对是祸非福。”
不得不说,慈航静斋历代的继承人,都是这世间一等一的说客,师妃暄十分坦然的跟陆泽分析着宋阀以及岭南的局势。
似乎远离战火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泽哑然一笑:“师小姐所言这些,我心里自然清楚,岭南的百姓同样清楚,但是他们依旧会坚定站在宋阀的背后。”
“否则的话,当年文帝杨坚兴兵十万讨伐岭南之时,宋阀早就改弦易辙,而不是将岭南营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李阀虽占据关中,但自称西秦霸王的薛举和他武功高强的儿子薛仁果,正密锣紧鼓准备再次东犯长安;而刘武周则会趁势攻打太原,动摇他李家的根本。”
“李渊识人善用,但优柔寡断,李世民虽强,但并非是世子,洛阳之行更是被我一斩再斩气运,跟和氏璧失之交臂。”
“师小姐为何不转过头劝告李世民,待我大军兵临中原之时开城投降,否则这中原大乱,突厥等异族势力卷土重来。”
师妃暄以及其身后的慈航静斋,确实并非是为谋算私利,依照着佛门千年恪守的宗旨,是为天下黎民百姓。
但以所谓大义来劝诫陆泽,那就是赤裸裸的在这里拉偏架,所以陆泽从来都没有将慈航静斋视为多么神圣的正道魁首。
当慈航静斋以及佛门势力下场时,其身上的中立性就会消失不见,对师妃暄所说的任何话,陆泽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
陆泽语气平淡:“老子有曰: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为天下王。无论最终是谁终结乱世,都注定要将这个天下给治理成为清明盛世。”
“所以,师小姐你大可不必用这种话术来劝诫于我,既选择逐鹿中原,那便是离弦的箭矢,再没有回头的路。”
师妃暄沉默下去。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晓为何会鬼使神差的找过来,要跟陆泽再见上一面,也许单纯只是想要再聊一聊。
以后若是再见,那他们便是死敌。
师妃暄提起和氏璧:“慈航静斋确实有办法追踪和氏璧的下落,但是在和氏璧认主以后,却是极难再做到。”
“不仅是我们,阴葵派也在想办法得到和氏璧,这尊传世玉璧涉及面很大,很多人都不想看到你将和氏璧给带走。”
陆泽轻笑道:“可是和氏璧已经被我送出城去,而且负责护送的那个人,跟魔门以及佛宗都有着关系。”
师妃暄瞬间知晓陆泽所言之人是谁:“想不到她在这种时候竟然会选择帮你,一贯不理世间之事的石青璇。”
两人相谈片刻,师妃暄走下楼顶,宣告着二人的分道扬镳,道不同不相为谋。
待师妃暄离开后,宋玉致从身后楼房内走出,未婚妻来到陆泽身边,认认真真的在替他擦拭着身上的伤口跟血渍。
曾经那位骄傲蛮横的宋阀小公主,如今在爱人面前竟是化为绕指轻柔,宋玉致望向那道远去倩影:“慈航静斋...”
“终于还是要决定干涉天下之事,父亲曾说过,佛门圣地在这千年以来的底蕴积累相当恐怖。”
“不仅仅是在这中原之地,在突厥、吐鲁浑以及铁勒等地,同样能够隐约看见他们的身影,这股势力相当强大。”
“如今展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陆泽微微颔首:“佛门跟魔宗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魔宗两派六教始终处于分裂的状态,属于是各自为战。”
“哪怕祝玉妍风华绝代、天资超绝,她心心念念想要将魔宗这散沙归拢到一块去,在这些年都难以做到。”
当年东溟夫人给魔隐边不负凌辱,若那时的魔宗是一统状态,那阴后恐怕会毫不犹豫的拿边不负脑袋出来祭旗。
可偏偏那时阴后并不能掌管全局,祝玉妍同样认为女儿单美仙过于软弱,所以并未惩处边不负,导致单美仙叛出魔宗。
而在今夜...
边不负注定是要死去的。
甚至都不需要陆泽动手。
陆泽目光望向另一侧,有道风华绝代的身影立于墙角位置,跟黑夜融为一体,赫然便是阴后祝玉妍。
宋玉致跟随陆泽的目光望去,眼神里充斥着浓郁的忌惮跟警惕。
这些年的阴后俨然成为魔宗明面上的话事人,魔宗在这乱世里搅动风云,跟各方势力似乎都有着牵扯。
虽然被净念禅宗压制,但没有人会否定魔宗的影响力,如今慈航静斋选择押宝李阀二公子,陆泽自然需要魔门的相助。
面上的黑色轻纱飘动,那张露在外的面容风姿绰约,充满醉人风情,顾盼之间可令世间男人为之疯狂。
祝玉妍的面容气质清秀而绝伦,任谁都难以将她跟邪恶至极的阴葵派联系到一起去,不会想到她便是传说当中的阴后。
祝玉妍淡淡道:“令世人颠倒迷茫的情欢爱欲,只是至道途中的障碍,不论是佛宗还是魔门,都是如此认为。”
“乃至于你那岳父大人天刀,都认为儿女私情会影响大道修炼,而陆公子你却对我那徒儿施展道心种魔大法。”
陆泽微笑着回应道:“那颗种子对婠婠而言是突破的希望所在,为何阴后却偏偏认为那是能毒死人的毒药呢?”
“天若有情天亦老,这是正确的,但人若是没有感情,没有七情六欲,那跟地上的石头就没有任何区别。”
祝玉妍找到陆泽,自然是来跟他商谈合作的,婠婠是合作里重要的一环,魔隐边不负充其量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的添头。
陆泽望向祝玉妍,他摇了摇头:“我没有丝毫的兴趣跟你们魔宗合作,一盘散沙的魔宗,争天下时甚至会拖我后腿。”
这番话使得宋玉致都不由愣住,原本他以为陆泽以及父亲决定跟阴后后悔,以此来对抗在慈航静斋支持之下的李阀。
不曾想到,陆泽却并没有这个打算。
同一时间,阴后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危险起来,似乎是在思索陆泽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对方轻握着那柄龙渊剑。
阴后轻笑出声:“确实不能算合作,只能算是交易,合作毕竟还需要信任,而交易则完全不需要。”
“那我们就谈谈交易吧。”
在片刻之后。
阴后便消失在这浓浓夜色当中。
宋玉致回想着陆泽刚刚跟阴后的交易内容,眉头紧紧皱起:“纵使穷凶极恶的人,心中也有所爱。”
“可是祝玉妍却全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在她来说根本没有善恶好歹之分,这样的人真是可怕。”
陆泽轻声道:“可怕亦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