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结束，顺路来视察一下最偏远的部队。”鲁鲁修微笑着打量玉成，目光在他不修边幅的仪容上特意多停留了几秒，“不过玉成，我没想到会是你是总指挥。更没想到…”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明显的调侃，“你都当上别人的师傅了，怎么还是这副呃…标志性的模样？让你带的学徒弟看了，怎么想啊？”
玉成闻言，非但没觉得有任何的尴尬，反而像是被打开了什么话匣子开关，整张脸立刻垮了下来，愁眉苦脸地摆手：“哎哟！快别提了！什么威严不威严，能活着把这帮小兔崽子带回去就不错了！尤其是那个叫李琪的——喏，就那边那个！”
他粗壮的手指指向不远处一个正手忙脚乱整理电缆的年轻军官。
那年轻人看起来约莫才二十岁左右，戴着一副眼镜，脸冻得通红，神情专注又带着点笨拙，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李琪？”卡莲顺着方向看去，挑了挑眉，“刘宣的人，你徒弟？”
“可不是嘛！”
玉成一拍额头，做出痛心疾首的姿态，“上头分配下来的，说是高材生，大学生！脑子好使，态度也没得说，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可实际工作能力，真是一言难尽啊！”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倾诉什么天大的烦恼：“纯学习型人才！纸上谈兵一套一套的，真动手干活，自理能力一塌糊涂！让他写个材料，憋一晚上给我交上来一堆狗屁不通的数据图；派他去跟后勤沟通交接，每次都能落下最关键的东西；见了领导、甚至共事多年的老同事，愣是不知道主动问好，还得人提醒；最离谱的是开会——好几次正开着作战会议呢，他老人家突然就站起来，一声不吭往外走！问他就说哦，我以为结束了’或者‘我去拿个东西’…我的老天！”
玉成说得唾沫横飞，显然这些事积怨已久。鲁鲁修听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似乎觉得这十分有趣。而卡莲则抱着手臂，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叫李琪的年轻士兵，红唇微微抿起，露出一丝带着捉弄意味的好奇。
她忽然迈开步子，朝着李琪走了过去。鲁鲁修和玉成停止了谈话，看着她的背影。卡莲走到李琪面前，他正费力地想将一捆电缆捋直，忙得鼻尖冒汗，眼镜都滑到了鼻梁下。
“李琪？”卡莲开口，声音刻意压得平稳而清冷，带着一种上级军官特有的审视感。
李琪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居然是平时电视上卡莲，立刻站直身体，脸上那标志性的、有点局促但又十分诚恳的笑容浮现出来：
“是！卡莲小姐！您有什么吩咐？”他的态度无可挑剔的好。
卡莲板着脸，那双紫色的眼眸锐利地盯着他，直奔主题：
“我刚才听玉成指挥官说，你工作表现很差，材料写不好，沟通丢三落四，不懂礼节，甚至开会中途擅自离场。有这回事吗？”
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质询意味。周围的几个士兵都下意识放慢了手中的动作，偷偷瞄向这边。
李琪的脸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一直红到耳根。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眼神慌乱地飘向一旁正摸着鼻子、有点尴尬的玉成，又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卡莲。他的双手紧张地揪着自己脏兮兮的工装裤缝。
沉默了几秒，他才用细若蚊蚋、充满羞愧的声音回答：
“是…是的。玉成师傅说的…全都是真的。非常抱歉！这…这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太笨拙，总做不好，给师傅和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自责，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辩解的意思。
玉成在一旁看着，原本吐槽时的那股怨气仿佛被这坦诚的羞愧一下子戳漏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挠了挠他那头乱发，嘟囔了一句：
“唉……这小子……”
卡莲脸上的寒霜瞬间消融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年轻人，那双总是蕴含着坚定战意的眼眸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她最终只是轻轻“哼”一声，转身走回鲁鲁修身边，留下李琪一个人在原地，依旧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站着，仿佛还在等待更严厉批评，而那彻骨的北极寒风，似乎也无法吹散他脸上滚烫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