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批成果出来了。+
+你觉得如何?+
+能投入使用么?+
当人类帝国的精锐军队在名为科摩罗的土地上,与全银河最残暴最堕落的种族进行着一场启示录战争时,他们誓死效忠的主君也正躲在整条战线的最后方,进行一场只有他一个人参与的战争。
虽然从表象上看,人类之主躲在他的大军的重重保护下,但实际上,帝皇一直都是孤立无援的:他唯一的武器,就是他心中的毅力和智慧,而他唯一的盟友,是一台毫无人性可言的远古机器。
而与他所能倚仗的相比,他渴望实现的梦想又是如此的不可撼动:此时,全人类的未来都正局限在屹立于科摩罗的帝国大军为帝皇争取来的短暂时间内,人类之主的沙漏每翻转一次,都意味着有成千上万名忠诚战士死在了异国他乡。
他们中有阿斯塔特,有禁军,也有忠诚到即便听闻了火星上的噩耗,依旧愿意在网道中恪尽职守的机械教信徒,而那些泰坦神机的机长和骑士家族的族长,他们在冲向死难时的战吼声更是比任何人都响亮,即便是帝皇也不能将其无视。
而这些忠诚者们用爆弹、勇气与生命兑换来的每分每秒,都被人类之主毫不犹豫地投入到采摘与实验的流程中:全帝国最精密的仪器正在有条不紊的运转,它们都有些高贵到需要花费整个星区的资源,还有一些则是古老到曾见证过原体的崛起,亦或是阿斯塔特战士的诞生。
将这些精炼的【武器】带到网道,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它们绝对物超所值。
时隔五十年,帝皇再次操弄起了他最为擅长的等价交换:每当帝国与黑暗灵族的战场被一层新的尸体所覆盖时,人类之主就会准确的划去一种不可能,将他们追寻的目标缩小在更准确的区间内,一点一点地积累着通向最终顺利的筹码。
想当年,阿斯塔特的诞生都是遵循这种近乎真理般的等价交换:在第一位帝皇天使成功走出培养皿之前,实验室外堆积的尸山血海早已高如丘陵,他们无不是过程失误或者方向错误的牺牲品。
正是遵循着这种原则,人类之主才得到了帮助他横扫银河的军团。
而幸运的是,比起两百年前,他的经验和手段都丝毫没有退步。
但不幸的是,这一次,他将要面对的敌人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
祂们就在科摩罗的深空中,紧盯着他。
等待着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就像是发生在两百年前的那场风暴一样。
不过……
“这一次,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伴随着一道干枯的肉体划过了粘稠空气的声音,人类之主唯一的盟友如约来到了他的身旁:只见帝国军团的正上空,那庞大到宛如行星的网道盾构机,正在向四面八方伸出无数条灰金色的金属触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在纷乱如麻的触须中。没有人会注意到其中一条特意细小的,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落在了人类之主的身旁,它的末端连接着具干瘪枯瘦的灵能者尸体:通过其皮包骨般的肢体和死白色的眼球,网道盾构机与人类帝皇建立了稳定的联系。
而这具灵能者的尸体也大有来头:它曾是整个人类帝国在大远征中所遭遇过的最强大的敌人之一,是曾奴役过数十个星区和亿万奴仆的灵能暴君,蜘蛛女皇不得不亲自出手将其抹杀,而那次战役本身也理所应当地被抹除掉了存在。
这也是发生在阿瓦隆之主身上,屡见不鲜的一种情况了。
自从第二和第三次冉丹战役后,摩根在某种程度上,也承担了与庄森类似的职责。
不过,与雄狮不同,蜘蛛女皇的身份更类似于帝皇私人的【刽子手】:如果那些需要被抹去并遗忘的对象并非是敌对的文明或者帝国内部的某些势力,而仅仅是一个强大的个体或者一小撮精英,那么帝皇是更愿意打出摩根这张牌的。
原因无他,暗黑天使的集体行动终究还是有些太过招摇了,而且蜘蛛女皇的实力上限也远非第一军团可比:那些需要庄森本人亲自压阵,付出成百上千个内环老兵的性命去兑子的顶级巫师,在摩根的面前仅仅是下午茶前的一种消遣。
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抉择,就连摩根本人也知道: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蜘蛛女皇自愿要求的事情,她并不想看到暗黑天使的内环老兵在这种秘密行动中折损太多,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作用。
而阿瓦隆之主的决定,在帝皇有意无意地透露下,也被暗黑天使军团中的一部分高层所知晓:雄狮的子嗣们对于摩根的敬意可不单单是因为冉丹战争。
至于这么做的代价么:那便是随着太多的战绩被彻底抹去,不仅仅是破晓者军团的名声受到了影响,摩根本人的实力也逐渐被笼罩在了迷雾之中,就连帝皇也不能确定他的这位宝贝女儿,若是底牌齐出,到底能够做到多少事情。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在安格隆回归之后,大约持续了五十年到六十年的时间里,人类之主将所有的私人斩首任务都抛给了摩根。
换句话说:当大远征中出现那些足以威胁到原体,必须帝皇亲自出马才能确保完胜的强敌时,在摩根回归之前,这种敌人往往需要帝皇亲自出手。
而在大远征后期,蜘蛛女皇已经顶替人类之主,成为了不会出错的选项。
仅凭这一点就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这也是帝皇会在尼凯亚上,毫不犹豫地抛弃马格努斯的重要原因。
猩红之王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他身为帝皇子嗣的价值,甚至不如人类之主身旁的网道盾构机。
如果可以的话,帝皇更希望网道盾构机是自己的儿子:女儿也行。
“……”
“你好像在想别的事情,盟友。”
从灵能者干尸的枯瘪嘴唇中吐出了一句毫无腔调的问询,而帝皇则是用他一向以来的冰冷面孔遮掩了过去,他清空了大脑中的那些杂念,将所有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面前的实验成果上。
他想起了刚才的那句话。
+你说得对。+
然后,帝皇点了点头。
+我们不该重蹈覆辙。+
人类之主的激情逐渐冷却了下来。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在帝国军队与黑暗灵族第三次大规模交火时,帝皇曾一度相信他的实验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而贸然推动的结果就是,他在之前积累的所有进度瞬间清零了,相当于有数百名阿斯塔特白白地流干了鲜血。
这样的损失,哪怕是对于人类之主来说也不可能一笑了之。
+这一次,我们得谨慎。+
看着眼前宝贵的实验成果,人类之主回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失败。
……
帝皇来到科摩罗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在网道盾构机的帮助下,人类帝国的网道事业远比预想中的要顺利:如果说在帝皇最开始的计划里,他只是想用尽人类的所有力量去做最后一搏,将成功的希望赌在虚无缥缈的运气和【可能】上面的话,那么网道盾构机的到来,的确告诉了人类之主该如何获得最终的胜利。
它至少讲明白了一件事:一件单凭帝皇自己永远也搞不定的事情。
那就是:网道到底该怎么修。
选用什么材料最好,哪种材料能够被人类所掌握的某种资源替换,哪些地点能够尽可能的避免受到亚空间的影响,该在哪里设置集中的承重区域,又该在哪里搭建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搭建的步骤怎么安排,后续的保养如何维护:这些看起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土木常识,却是帝皇哪怕穷尽全银河也无法换来的无价之宝。
花费了很多年的时间,网道盾构机带领着人类之主,一点一滴的回顾了古圣们在当年的创举,将他记忆中的伟大事业重现在人类之主的面前,而帝皇则如同一位谦卑的学生般悬锥刺股,一边极尽可能的搜刮着银河中的所有资源,一边尽可能准确的复刻着古圣们当年的脚步。
正因如此,即便混沌四神在一开始就预觉察到了帝皇的企图,但祂们在这么多年里也从未得手过:人类的网道工程虽然在一开始遇到了很多不可避免的挫折,但在取得经验教训后,泰拉危机的前几年,整个工程进展已经相当顺利了。
而且正是在这个时候,帝皇和网道盾构机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即便网道盾构机能够清晰的描述出古圣当年修建网道的所有原材料,而帝皇在穷尽了整个帝国的民生后,也的确凑齐了大多数原材料或者有效替代品,但唯独有一种原材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因为那并非是银河中原本生长的,而是古圣们在实验室中打造出来的新元素。
帝皇曾尝试复刻。
然后,他惊喜的发现,如果仅凭人类现在的科研进度来看,当他们模仿古圣的手笔打造出这种新元素的时候,亚空间的混沌四神差不多也该老死了。
正当他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帝皇的脑海。
他隐约回想起自己早年间的一段经历。
那时候,灵族帝国还没有陨落,而人类文明也正处于所谓的黑暗科技时代,无论是大陨落还是铁人战争,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而那个时候的帝皇,刚刚与他的又一批永生者同胞们决裂,对于人类社会内部的风景和勾心斗角也彻底厌烦了,他决定去别的地方看看不一样的事情:于是,他以游客的身份踏入了科摩罗,几经周转后,又从游客变成了勤工俭学的学生。
具体来说:科摩罗的花花世界一度遮蔽了帝皇的双眼,同时,也飞快的榨干了帝皇当时还算充裕的钱包,而为了赚一些外快以及满足他的好奇心,人类之主便走进了永远人声鼎沸的竞技场。
总的来说,情况还算顺利,在和竞技场的对手们进行了一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友好交流后,帝皇同时走进了两拨人的视野。
其中一波,是永远都在欲火中烧的科莫罗名媛们:对于彼时的黑暗灵族来说,能和一位活生生的【金刚巨猿】进行一些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新奇交流,也算趣事。
至于被活活捅死的可能性?
那不是更好么。
反正,在第一个受害者出现后,更多的受害者便纷至沓来。
在某一时间,死于金刚的巨刃下一度成为了科摩罗贵族中男男女女们炫耀的凭据。
而另一波人,就是专门在竞技场中寻找良材的血伶人们了:在他们的推荐下,帝皇成为了血伶人学院的走读生,一举进入了灵族帝国的最高学府。
彼时的科摩罗还没有完全堕落,但也已经腐化的差不多了,不过,帝皇依旧在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说一手精妙绝伦的灵能剑法,以及一些在肉体改造和生物器官方面的新知识:基因原体身上的某些特征也正是来源于此时。
比如说:灵族语。
此外,他还结交了几个朋友。
其中一个叫艾达拉德的,如今是乌斯维方舟的至上先知,
而当年他在学院旁听的时候,与他一起完成小组作业的同桌,名为拉卡斯:听说在如今的血伶人里也尚且有些地位。
正是在这两人的引荐下,帝皇曾经观赏过灵族用来炫耀自身历史的博物馆:作为标准的理科生,人类之主对于那些自吹自擂的历史和政治不感兴趣,但是灵族的物理学和建材学着实吸引了他,不少东西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在这其中,就包含了网道盾构机口中的那种【古圣元素】:在祂的介绍中清清楚楚地写着,它是科摩罗的城市根基。
而正是这句话,让人类帝国的铁蹄最终踏上了网道幽都的土地。
不过,即便战火已经燃起,仍有一件事情是人类之主无法确定的。
+黑暗灵族说,那种古圣元素是科摩罗得以立足于网道并不断扩张的根基。+
帝皇弯下腰来,在被机械神教的巨大仪器彻底凿穿的坑洞旁,人类之主紧紧的握住了一把来自于科摩罗的【泥土】:若是以寻常人的角度来看,这些若隐若现的星云状物体很难称得上是泥土,但它们又的确是科摩罗这座城市的根基。
+而问题在于:我们面前的这种根基到底是不是我们想要的根基?+
帝皇将泥土握在手中,慢慢握紧。
+古圣元素。+
+它到底是作为一种混合物,广泛地存在于科摩罗地里的土壤中。+
+还是作为整个城市的核心,被集中储藏在城市核心的地下某处?+
+我们不得而知。+
人类之主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挖掘出来的这些土壤中是否包含古圣元素。+
+我们只能一个个地实验:尽可能提取出这些土壤中的每一种元素,然后再送回网道中进行尝试。+
+每一次都是消耗巨大。+
“非常抱歉。”
盾构机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但即便对于古圣来说,这种新锻造的元素也是极其新锐的发明,他们唯独没有将这种重要发明录入到我的知识库中,所以我也无法向你描述它的存在:我只能根据所有实验道的拟合状态,来确定它们是否属于当年的那种新元素。”
+这样就很好了。+
人类之主摇了摇头。
他将新的成果交给了盾构机,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同样的事情,从踏上科摩罗的土地开始,他就一直在重复。
+至少我们有了一个方向,而不是徒劳无功的满地乱窜。+
+在这段时间里,你对我的帮助已经大过我绝大多数的子嗣了。+
“你似乎对他们很悲观?”
+不是悲观。+
帝皇停顿了一下。
+我只是……太了解他们了。+
+从他们被吹散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对他们抱有超过预期的期待。+
“我觉得这种说法有失偏颇。”
盾构机歪了一下脑袋。
“没有任何东西是全知全能的。”
“就像是我,虽然我号称是古圣当年最新的造物之一,但我也没有知晓古圣当年所有的隐秘和知识。”
“你也一样。”
“在最开始,你坚持相信古圣元素是广泛存在于科摩罗的土壤中的,这导致我们最开始的实验进度是错误的。”
+是的,我承认这一点。+
帝皇有些无奈的揉着眉角。
+虽然在最开始,我的确有所期待。+
+但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第一种假说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古圣元素并非是广泛存在于科摩罗的土壤中的:它应该位于最核心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我们还需要继续前进。”
盾构机点了点头。
“如果第一种假说成立,那么我们只需要在外围城区攫取足够多的元素就可以了。”
“但现在,既然是第二种假说,那我们就必须挥师攻击科摩罗的最核心处,并从根本上摧毁这座城市的立足根基。”
+这会是两种层面的战争。+
帝皇转过身来,他的目光看向了视野之外那些正熊熊燃烧的火焰。
+但最糟糕的是,无论是正在科摩罗城中浴血奋战的这些战士。+
+还是现实宇宙里,正在替我守卫着神圣泰拉与整个帝国的军团。+
+他们都相信着第一种假说,他们都以为这场战争会很快迎来结束。+
+因为我正是这么向他们宣称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的确。”
盾构机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会有大麻烦的。”
+我也会有的。+
帝皇纠正道。
他抬起头,感受着某种强大且熟悉的灵能气息正逐渐靠近。
+至少,我最得力,最宠爱的女儿。+
+这次怕是要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