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轻轻拍了拍那个扎马尾辫女孩的肩膀,那手掌的温度温和而有力量,让女孩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
然后,她转向那个中年妇女,语气依旧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孩子们童言无忌,就是随口聊几句自己同学的表演,您别往心里去。”
“童言无忌?我看是有人背后教的吧!”中年妇女冷笑一声,眼睛像淬了冰似的瞟向高雪瑶,那眼神里的敌意几乎要溢出来,“你们当家长的刚才听得那么乐呵,怕是心里也这么想吧?觉得自家孩子天下第一?我看啊,就是故意在这儿炫耀!”
朱楠武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但听到这话时,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微微收紧了。
他了解高雪瑶的性子,知道她不爱惹事,但也绝不是任人欺负的人。
果然,高雪瑶往前站了半步,将几个小姑娘护在身后,声音比刚才清亮了几分,但依旧保持着克制:“您一个成年人,跟几个八九岁的孩子较什么劲?她们说自己同学厉害,是觉得朋友优秀,这碍着您什么了?”
这话像一根细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中年妇女用刻薄和嫉妒伪装起来的外壳。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手腕上的金镯子“哐当”一声狠狠撞在了椅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吓了周围人一跳。
“你说谁成年人?我才28!风华正茂!”她尖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她最恨别人说她显老,因为保养得不算好,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每次照镜子都要对着那些纹路唉声叹气半天,平日里连说话都忌讳别人提年龄。此刻被高雪瑶一句“成年人”戳中痛处,她的声音都劈了叉,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着。
周围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这边,有人好奇地探头张望,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高雪瑶却没被她的气势吓住,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眼神平静,依旧不紧不慢地说:“28岁自然是成年人。一个成年人,偷听一群孩子说话也就罢了,还追着指责她们,这合适吗?”
她顿了顿,目光轻轻扫过对方涨得通红的脸,继续道:“孩子们觉得自己的同学能拿冠军,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和鼓励,这有什么错?难道您心里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最棒吗?每个做父母的,看自己的孩子都带着滤镜,这很正常。可若是连这点承认别人优秀的底气都没有,又何必来参加比赛呢?”
一番话不卑不亢,像一串圆润的珠子,颗颗都落在实处,既点明了对方的失态,又维护了孩子们的纯真。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点头,有人小声议论:“就是啊,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太掉价了”
“人家这位妈妈说得在理啊,心态得放正”“自己孩子不如人,就别迁怒别人了”。
那些议论声不大,但中年妇女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句都像巴掌似的打在她脸上。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些酝酿好的刻薄话全卡在舌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高雪瑶平静却坚定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嘲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淡淡的疏离,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她又下意识地扫过周围人若有似无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有不赞同,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再看看自己攥得发白的手指,看看那身因为激动而有些凌乱的湖蓝色真丝裙,突然觉得那亮闪闪的裙子像一层沉重的枷锁,把自己衬得又小气又难看,像个跳梁小丑。
刚才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此刻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只剩下满心的尴尬和狼狈。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最终,她只能悻悻地坐回座位,动作僵硬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高雪瑶他们远一点,然后把头扭向另一边,眼睛死死盯着舞台的方向,嘴里却还在不服气地嘟囔着“懒得跟你们说”,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而且自始至终,她再也没敢回头看一眼。
高雪瑶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蹲下来,温柔地对那几个小姑娘笑了笑:“好了,别往心里去,阿姨刚才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太紧张自己的孩子了。”
扎马尾辫的女孩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们才不生气呢!”其他几个女孩也跟着点头,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朱楠武伸手揽住高雪瑶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说得好。”
高雪瑶回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没说话。阳光透过窗户,刚好落在她的脸上,给她那温润的气质又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