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裔和甜豆收拾好后,手指掸了掸衣袖上细小灰屑。
他听说吴澜和司郁此时还在前厅,脚步一顿,神情微敛。
小色正要转身唤司郁,却被燕裔截下动作。
他侧头瞥了眼小色,将拢在怀里的甜豆轻巧地送到她手中。
甜豆小声咕哝了两下,被小色稳当托住。
燕裔拢了拢大衣领口,掌心拉紧衣襟暗处,眉间不见多余波动。
他直接朝前厅的方向而去。
前厅的光线被窗外绵延的阴云压得散淡,桌面投下的影子柔和扩展,显得冷静又收敛。
宽窗边,曦色勉强渗入室内,映亮了家具的曲线和箱盒的轮廓。
隐约可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低语,声音极远浅。
屋内,吴澜和司郁正静静相对。
短暂凝视过后,门口传来轻微声响。
几下规则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安静氛围。
房门被推开些许缝隙,一道颀长人影无声而入。
光线浮在他肩头,剪出略显疏远的轮廓,将整个空间温度略微扭紧。
燕裔靠近门边停下,身旁大衣下摆自然垂落,稍稍扬起弧度。
他指尖顺着袖口一带,衣料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动作克制,步履间保持着与屋内其余人的距离。
他没有开口,神色近于平淡,只视线下沉,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
目光掠过吴澜身旁时无甚停留,仿佛只是例行巡视,似冷淡又带礼数。
片刻后,燕裔收拢思绪,嗓音清冷低沉,话语并未拖沓:
“小郁,该走了。”
司郁闻声,偏头看向门边。
视线落到燕裔身上,她拾起的那点冷意消散大半。
她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将放在身侧桌面、外包装细致的礼物盒收进掌心。
盒子表面,能感受到刚才吴澜指尖滑过的压痕。
她用拇指沿盒角缓慢抚摸,动作连贯细致,掌心压实礼物。
她随后才抬眼看向燕裔,眸光中仿佛浮现调和的笑意,满足了片刻短暂停留。
“嗯”,司郁干脆地答了一声。
她随后侧身,从沙发靠背抽回自己的外套,动作利索,
把礼物握在掌间,收拾细节毫无多余张扬,举止之间自有分寸。
吴澜见状,几乎本能地从座位起身。
站立时,他顺手将衣角拉直,掌心微微按压着西装的下摆,借此掩饰片刻的不安定感。
语气温和收敛,字句压低分寸:
“司郁少爷,燕总,二位路上小心。我送你们出去。”
他说话间身体略侧,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两位客人脸上,神态礼貌内敛。
眉眼间无明显起伏,却展现出一份沉稳和周到。
他步伐不紧不慢、位置靠近门口,在门边停住身形,
手臂略撤,为二人让出一道空旷的出口。
燕裔视线很快掠过吴澜,停顿不足一瞬。
整个人以大衣环绕,袖口微卷,袖边积着外头寒气。
他声音平平:“不用。”
语调克制而淡漠,短句里透着一股距离感,似乎提前隔开了进一步沟通的可能。
空气随着夜晚低温凝固下来,屋内灯光映在桌面棱线上,使轮廓更加清晰。
他从容重新收回目光,即使房中因刚才交谈氛围尚未完全散去,也没有要回应寒暄的意图。
燕裔长于端庄自持,这会儿愈发沉静。
吴澜让出的空间被视作程序应有的恭敬,并未触动他的情绪波动。
他目光落在吴澜身上时间极短,神色冷淡到近乎没有感情,
只是把吴澜的位置用作“规矩晚辈”的注脚。
原本略显怪异的猜想、在看到司郁同他并坐时于脑海一晃而过,却并未滞留。
心中念头未成形,表面依然平稳。
司郁静静等燕裔先行几步,然后步履自然地跟随。
脚底微微旋转,脚步踱向门口。
她动作间顺便整整衣领。
吴澜:“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语气里带着得体谦逊,不多、不少,仿佛话里与人始终保持一段适合的距离。
他站得笔直,下颌轻收,嘴角浮现短暂得体的温笑。
整个动作流畅,眼睛里的光线聚拢后又恢复平静,
不再看向客人,是按照本分送别宾客的恰当表情。
司郁走到门前,手在怀中盒子轻巧一转。
她换个握法,将包装纸整理齐整,盖子轻轻按压,让装着礼物的小盒更加紧实牢靠。
声音清淡跃过玄关:“下次准备好茶点,这回还差火候。”
她的话藏着熟人间轻松的玩笑,尖利调侃和笑意交错,
但说到句尾时,语调里居然稀罕地多出几分柔软包容。
吴澜闻言轻轻颔首,指尖轻扣袖口边缘,
“一定记得,司郁少爷有事提前吩咐。”
说话间,她的声音缓慢收敛,语调里透着些许和善
唇角微扬旋即收敛,神色温润而持重。
廊下的灯光微微晃动,照映着屋内装饰简洁,窗外隐约传来风声。
燕裔踏出前厅的时候,脚下步伐刚停留片刻。
略微调整衣襟,目光扫过庭院一隅,又旋即迈步跨过台阶,
衣摆随着动作微微荡开,步向廊前。
司郁携礼物与燕裔并肩,手臂自然搭着身侧,两人步伐一致,没有片刻迟疑。
燕裔背影线条平直,轮廓在门厅昏暗光线下被拉长分明。
微弱天光投洒下来,将他的身形映得更冷酷。
院外,天色渐沉,云层压得很低,细雨气息从庭院深处渗出,
一切都显得疏淡安然,告别时没有多余波澜。
吴澜没有多言,微侧身送至四合院门口,鞋跟触地间几乎听不到声音。
他安静地站在门槛,微微鞠躬目送两人上车,礼数十分到位。
人走后,他才松懈下来。右手指节按在门栓上,掌心贴着冰凉的铁皮,
他背影孤立在门口,周围光晕缓慢变化,屋檐下的昏黄灯影勾勒出他的轮廓。
门重新嵌回门框,门扇合拢的那瞬,外头细雨细密,漫天铺陈开。
屋内仿佛被人抽离了所有声音,只剩下空气和轻微的回响。
这一段送别,不温不火,各自把身份与距离拿捏得恰如其分,
彼此无声,心思万千。
上了商务车,燕裔低头接过孩子的身躯,微微侧过头将视线落向司郁。
他不急着开口,手上动作清晰,稳定地将甜豆抱在怀里,两只手交叠托着孩子后背。
他视线与司郁短暂相对,没有多余神色流露,只是安静地问了一句:
“你和他很熟?”
司郁把手中的礼物盒往腿侧放好,整理盒边纸张细微褶皱,然后才抬眼看向燕裔。
她嘴角扯出一点笑意,语调悠缓。
说话时,她指尖轻抵盒盖,节奏平稳,
“算不上熟,不过真遇事倒也算得上一个朋友。”
说完眼神仍停留在对方脸上,直到燕裔低头调整怀中孩子坐姿,她才慢慢收回眼神。
燕裔轻轻点了下头,面上依旧没有半分波澜,眉间线条收敛,
连眸光都未有明显变化。
他顺手关门,掌心在门板上稍作停顿后,用不带情绪的声音道:“是吗?”
燕裔落座靠窗。
他左臂护住甜豆,右手帮孩子理顺帽沿。
手指滑过孩子柔软的发尾,触感温和。
窗外灰色的天光透进,洒在他侧脸位置,让五官轮廓愈显硬朗,
在宁静环境下多了几分冷静寡淡的气息。
静坐之际,燕裔目光短暂地落向司郁,视线有所逗留,又很快淡去。
车轮慢速转动,车辆驶离胡同。
车厢内只剩下发动机低沉的嗡鸣,偶尔随路况起伏,声音略有变化。
空气里是微不可闻的皮革和金属味道,
在密闭空间里缓缓弥漫,时间流动变得缓慢起来。
司郁将礼物盒摆在大腿上,动作习惯性地重复。
她指节修长,两根手指轻扣着盒盖,无规律地点触着盒面。
包装纸已经在走神的时间里拆下,
就是盒子还没打开。
她的眼神偶尔黯淡下来,似乎还停留在刚刚那一瞬难以分辨的氛围当中,对面燕裔的表情和语气仍在脑海中缠绕。
她脚边鞋尖轻轻触碰地毯,听觉被发动机嗡鸣填满,没有直接言语来回应。
燕裔看她许久未发声,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稳稳按在甜豆肩膀处,他声音淡淡传来,
没有任何起伏:“吴澜看你的时候,眼神不单纯。”
他说话时并未看向司郁,视线落在窗外移动的街景上,只给出简单的判断。
很简单就能看出来,
男人最懂男人。
司郁转头,嘴角微扬,眼角隐约带着笑意:“小燕叔叔,你吃醋呢?”
她的指尖缓缓点了点桌面,好像在无声中增添了些调侃的意味。
紧靠的窗外有风声轻拍玻璃,淡黄的日光扫过两人身侧,微尘在光里浮现又消散。
这场面对面的对话,气氛表面平和,实际却暗流涌动。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哦,大家都是朋友家人。
她说话时,语气随意,并没有正视他,
而是无意识地拂过一边保姆放在身边的茶杯,将杯沿转了半圈。
燕裔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甜豆衣角上的褶皱,指腹感受到绵软的织物纹理。
他抬头望向厅内灯光,眉梢极轻地皱了一瞬,
那动作细微到几乎要被忽略掉。
“我只是觉得,他的态度和以往有所不同。”
停顿片刻,他的话音微微发紧,掩饰的很好,却让呼吸在空气中拉出一段更长的空白。
手指依然缓慢活动,在布料上留下一道浅痕。
“人家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司郁偏头看向他,声音轻慢不紧不慢,
仿佛饶有余地地给彼此喘息的空间,屋内的光线照在她发梢。
她顺势伸长手臂,随后略带调皮地拉了拉燕裔大衣的袖子,
手臂略微悬空,没有完全撤回,
“别一副要审人的样子,你站在门口那几分钟,我都觉得前厅气温降了三度。”
她低低咕哝着,眼神往外溜。
燕裔低下头,目光缓慢移去袖口的触感,正对上她狡黠而夹杂着点试探的视线。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静止,屋内其余的细微响动都退得很远。
他极少与人辩解,这一刻呼吸变得缓慢,仍是那副清俊的嗓音:
“无论谁,只要对你有什么企图,我都会注意。”
他的视线没有回避,。
其实有点试探的意思。
虽未直言,但他说出口的字句分明带着迟疑。
吴澜和司郁独自相处那么久,
燕裔不得不承认自己慌了一下,哪怕只是一瞬。
司郁扬眉,唇边笑意盈盈,她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桌角,
“那如果对方是个媒人,想给我介绍对象呢?”
她说这话时,语调比刚才还要松弛,眼里亮光浮动,拖长了尾音。
燕裔直视着她,深邃的眸色像覆着一层薄雾,他刻意收起多余情绪,视线却带着难得的专注。
偏偏嘴角却忍不住上挑,露出点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极为克制的笑意。
他移开了些许目光,手掌在膝盖上摊开又握紧。
“那就看你,相不中,我可以直接拒绝;若你乐意……”
他话音尚未落下,语调骤然收敛,眉眼里飞过一点锐利,
“我会先查查那人底细。”
人不好的直接pass,人好的就造一点黑料让司郁嫌弃。
有的是手段。
甜豆挥了一下小拳头,短小的胳膊在空中晃了晃,
似乎被气氛牵引,
他视线停在司郁脸上,两只黑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
司郁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在安静的车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俯下身,伸手轻轻揉了揉甜豆圆圆的小脸颊,掌心感受到皮肤软软的暖意。
语调柔和,没有之前的话语里的揶揄。
“看看,连甜豆都觉得你管得太宽啦。”
说话间,她还抬了一下眉梢,嘴角微翘。
“小朋友没资格发表意见。”
燕裔低头瞥了甜豆一眼。
肩膀轻微动了动,但手心已托在甜豆的背脊。
司郁察觉到燕裔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她突然偏了偏头,视线绕过甜豆,“那我有资格吗?”
问得极自然,却带着一点试探。
“你当然有。”
燕裔目光停留在司郁身上,神情认真。
他抬手,用指腹不自觉地敲了一下膝盖,声音不大。
“但答应我,别和那些男的聊得太投机。”
话音落下时,房间的光线微微变暗,灯影在桌面上拉出长短不一的阴影。
他顺势靠后些,靠背贴住椅背,一只手依然安稳扶着甜豆。
“你在事业上升期,外界身份是男人,不好和男人走太近,出柜的绯闻比和女生的花边新闻更伤。”
“不会太近,但是正常交往还是有的。”
司郁侧耳听完后假装思索,眨巴了一下眼睛,又慢慢地眨了一下。
她声音放得很软,句与句之间拉开缓慢的间隔,
“偶尔收点人情,白得杯好茶,怎么也说得过去。”
说完以后,她拿起身边的水杯慢饮一口,像在给话语加上实际的印证。
燕裔看向窗外,眼色由沉变深,陷入片刻静默。
安静下来。
他沉静许久才抬眼,温声道:“你要知道,什么可以接受,什么该断干净。”
话尾清晰压低,与先前不同。
司郁察觉到他难得流露出的严肃,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她身子微微前倾,将自己靠得更近些,下巴轻轻抵在甜豆肩上。
呼吸近在耳边,嗓音低低缓缓:“你放心。我不会给司家抹黑的。”
听见这句,燕裔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动作细致,仿佛是在努力掩盖某种想法。
不动声色,但很好的盖住了心底古怪。
没有人适合司郁,只有他。
车外细雨开始加密,水珠斜斜落在窗上,不断汇聚成细小的水流,沿着玻璃表面缓缓滑下。
灰蒙蒙天色里,街道上雨线切割,变得模糊。
城市喧嚣渐远,只剩发动机低鸣与雨滴敲击玻璃的细微声响。
“小郁,”他低声唤了一句,嗓音隐在狭小车厢的沉静中。
他侧过头,眼神从窗外闪烁的灯火移回。
“等这两天忙完,陪我出趟差。”
说话时语调平稳,他靠进座椅,略皱眉头,像是思考什么。
司郁一愣,手本能地扶住腿侧的礼物,视线下意识转向副驾驶一侧。
嘴角微翘,她随即揶揄:“燕总,您这是在邀约我私奔么?”
说完,她回身掸了掸膝盖上的细屑,扬起下颌。
燕裔轻哂,嘴边浮现出难以分辨的笑意。
他低下头,“如果你愿意,那也行。”
话一出口,他抬眸,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像是在等待反应。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一刻,雨声似乎更密了一些,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幕一层压一层,司机皱了皱眉。
氛里交杂些微的游移不定。
司郁嘴角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衣袖折痕,
声音将笑意凝在唇齿之间:“好了不开玩笑了小燕叔叔,出什么差?”
她说话时微微侧头,眼尾挑起,空气在问题丢出后有一瞬静止。
“有个地区暴乱,因为有同胞被困,向国内求助,希望国内军队援助,这个任务,我希望你陪我去。”
燕裔说完,顺手拉了拉袖口,偏头望向车外远去的车流,语速一贯淡定。
司郁闻言,一脸莫名。
她先停了会儿,掌心贴着车门内衬冰凉的皮革。
趁着对话空隙,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燕裔,动作有些机械。
嘴唇开开合合,喉头轻动,最后又十分不解地问:
“为什么要我陪你去???”
“你之前去基地训练过吧,你在基地还有档案,我忘了给你销名,摇号的时候摇到你了,这个任务不许替补。”
燕裔答得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有语气里那点习惯性的理性克制。
司郁歪头,深吸口气,将碎发撩到耳后还是一脸不解:
“那又怎么了?我记得我训练的也不咋地啊。”
说话时,她轻点着指关节,无意识地避开燕裔探来的目光。
很重要的记忆遗忘,她本人和燕裔都只记得她自己那段训练时间很水。
她指尖缓缓停住,
低头盯着仪表盘上的时钟,时间滴答往前。
燕裔垂眸,手掌轻覆大腿侧面,
声色淡淡:“因为我是首领,一言九鼎。”
懂了,就是不能反悔的意思。
司郁懵了,那她怎么去见先生??????
“不是,小燕叔叔,你不怕我被人一枪打死吗????”
要是让爷爷知道燕裔让她去干这个,后果怕是难以收场。
司郁说话时下意识攥紧了袖口,指节绷紧,眼神在车门闪躲片刻才又抬头,
视线落在桌上的茶水。
空气里隐约飘动着雨水的凉湿味,每个字都像是压在嗓子眼里吐出。
让爷爷知道岂不是得让他挨家法。
她小幅坐直身子,肩膀微微前倾,仿佛想靠近却又带着几分抵触。
雨滴敲击声与风声交织。
燕裔像是没听见司郁的小声抱怨,目光始终未曾偏移。
他只是抬眸凝视着玻璃窗外连绵雨色,窗上水珠顺着轨迹缓慢滑落,
灰白的天色在他深邃五官上投下一层淡淡阴影。
比灰还冷的天色映得他侧脸线条愈发内敛。
燕裔坐姿端正,衣领扣得整齐,双肩微阔。
风衣下摆顺着膝盖利落垂落,他指尖绕着甜豆软糯的小手,指腹感受着柔软温度,
掌心里的冷热交替分明。
他低头片刻,将手指轻轻收拢,动作安稳却克制,
仿佛回避某些情绪。
司郁等了两秒,没等来半点安慰,屋里只剩下雨水拍击玻璃的声音。
她眼神游弋几圈,又望向燕裔胸口,呼吸停顿后加快。
她实在憋不住,语气有点跳脱: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是临时工、战五渣,训练成绩全年级倒数,人家看了资料都得笑了!”
说到末尾,嘴角不自觉拉紧,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稳。
燕裔低头盯着她,目光却深得仿佛要把人抽丝剥茧般看透。
镜片反射着室内微弱暖光,使他的神情更加难以揣摩。
呼吸间,他将眼神定格在她侧脸,似在捕捉她的轻微表情。
终于淡淡道:“我不会让你有危险。”
这一句话出口不疾不徐,空气仿佛被轻轻搅动。
他的眼尾压得极低,掌心依旧扣着司郁的手,突显出不动声色的笃定。
说这话时,他的眼尾压得极低,原本薄薄唇角,此刻几乎藏不住那种表情。
室外远处传来断续人声,被厚重雨幕遮蔽在窗外,屋内光线渐暗,衬得他神色更趋沉稳。
上次的宴会,先生带走的女人,没有在家的司郁,大事件后漂在海上的司郁。
燕裔视神态沉静如昔。
这四件事合体,燕裔多想了,就是多想了。
尤其是还从先生那里得知,magician会代他领人救援。
杯中的水面随他的动作轻微荡漾,燕裔眉峰略微收紧。
如果司郁拒绝,那司郁就很可能就是……
本就安静的房间里,这半句如同石子坠湖,
只留下短暂无言。
国内很重视magician这个人,
他还记得自己办公室的书架上摆放的资料卷宗堆叠整齐,
部分标签清晰标示着“magician”字样,透露特殊敏感性。
态度很明确,如果magician出现,要先抓起来。
灯泡下暗影浮动,燕裔神情并未动摇,
呼出的气息带着室内稍显低压的凉意。
magician行事嚣张跋扈,乖张嗜血,引人畏惧,
恐其反噬。
“可那是什么地方?”
司郁收住了笑意,身形微微前倾,声音也下意识压低。
“暴乱……死人都有……”
她话音未落,车厢内的气氛被不安拉紧。
燕裔的目光落到司郁略显局促的脸上,她的手指无声地绞着衣角。
浓郁阴云笼罩的午后,窗外的光线黯淡,
细雨溅落在玻璃上,轻敲出连续不断的节奏。
他神情未见波澜,仅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怀中的甜豆小腿上拍了拍,
动作平稳,从容中带一丝安抚。
他开口,嗓音依旧清冷分明,尾音消散在空气湿润的质感里——
“你说得都对,可现在不一样。”
他说完,短暂停顿,垂眸理顺甜豆蓬松的毛发,
然后抬头,与她的视线交汇片刻。
“这次的任务就是这么安排的,没有办法。”
司郁听后微微一怔,随即挺直脊背,腰线绷紧,整个人坐得更加严肃起来。
她嘴角一扬,侧过头,语气里仍旧带些倔强:
“你要我出国,是觉得我能帮上什么大忙?”
“要是任务真被我拖慢了,我可咋办?”
她说完,指尖轻点膝盖,面上浮现无奈与不服。
车内似乎静了下来,只剩雨滴敲打窗户的细微回响,在小小空间里晕染开来。
司郁望向燕裔,嘴角几乎压不住要落下去,眼里隐忍着忐忑与期待,
仿佛随时可能泄露情绪:“我啥也不会啊,小燕叔叔……这不是闹着玩的事。”
她偏头,嘴唇动了动,迟疑地又问:
“你回头不怕司爷爷一通电话把你骂出来?”
屋外车辆驶过积水路面,轮胎卷起细微水声。
司郁呼吸渐急,却还是低声补了一句:
“再说我……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燕裔一直注视着她,眼里平静无波。
他慢慢挠着甜豆后颈,将注意力暂时集中在孩子身上。
轻叹片刻,才开口,“我会保护你。”
司郁静静听着,嘴角轻微牵动,下巴一点点点下,仍不自觉摩挲衣袖。
片刻后,她轻轻凑过去,把额头贴到小小甜豆的肩头,
声音软下来了,小声嘟囔:
“那你得保证,绝对不能用我当诱饵。”
空气里氤氲着雨水和温热皮革的气味,她忽然抬起头,
认真盯着燕裔,嘴角舒展开,眉目中全是质询和好奇,一字一句问出口:
“那我要立功的话,你会奖励我什么?”
司郁忽然问道,表情认真得不像在开玩笑。
燕裔略一沉吟,眉头轻蹙,短暂地移开视线,
如在咀嚼司郁的话语。
他终究答得坦坦荡荡:“你想要什么都给。”
司郁呼吸微不可察地停顿,随即忽然悄悄凑近,
两人间的距离变得极小。
她压低声音,“对了,要是真的遇到枪林弹雨怎么办?”
话音落下后,她垂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绞紧。
这句似带着玩笑的话,却在司郁心底掀起细微涟漪。
她斜睨燕裔,眼神里满是复杂的迟疑和避让。
燕裔真的不是在试探她吗?
空气变得更安静了些,雨水不断敲击车顶,节奏缓慢又密集。
司郁藏着心底的怀疑,目光仍旧不敢直视燕裔,
低垂着睫毛,带着不解且畏缩的意味。
这种试探,真的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窗外的城市轮廓被模糊拉远,
车厢内只剩二人和低语的雨声。
燕裔微微侧头,“看过来。”
他迎着司郁试探中夹杂着慌张的视线,
没有任何责备或催促,只静静凝视着她。
他靠在椅背上,那双黑沉的眼睛深深映出窗外流动的雨点。
雨水顺着车窗滑落,把他的眸色映得更深。
光线穿过水迹,投在他面部棱角分明的线条上,使神情难以琢磨。
“如果枪林弹雨真的来了,”
他嗓音一如既往地低稳,语气平和没有急切,也未有丝毫波澜,
“我就在你身边。”
司郁嘴角不自觉往下扯,微微噘嘴,又鼓起两颊,仿佛孩子般抗拒现实
。她捏紧衣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个心事重重的小孩。
目光始终紧黏在燕裔脸上,片刻没有移开,哪怕呼吸都隐约滞涩。
她试图从这个男人的表情、眼底每一个不可捉摸的变化里,
捕捉到哪怕一瞬的犹豫或者动摇。
可他脸上纹丝不动,连呼吸也均匀平缓。终究什么都没发现。
如此坚定,他铁了心是打算来真的?
竟能如此狠下决意?
空气中多了一层紧绷却又脆弱的静默。
司郁挑眉,眼角带着些许调侃和狡黠,强作轻松。
她故意端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肩膀一耸,手臂在胸前交叉。
她忍住笑意,挤眉弄眼:
“要不公事你自己去呗?你多能干呀,我在家带娃不好吗?咱家还有甜豆呐!”
说话时身子微微斜向窗外,手指顺势比了比身旁的毛茸茸小孩。
燕裔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神情淡定。
稍觉语气被带偏,他没有附和,只静静注视着她,嗓音低得几乎与雨声融在一起。
“这是特殊任务。不能反悔。”
语句刚落,他的手指已落在甜豆头上,
缓慢摩挲毛发,每一下都充满克制与安稳。
空气愈加宁静,唯有指尖传来的触感与柔顺的猫咪呼噜,
悄然填补了他们之间无言的情绪。
司郁低头看了眼桌面,指尖轻点,然后靠在椅背,
肩膀轻耸,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椅子发出微响。
她索性抬起手肘支着,目光转向窗外昏黄的天色,慢吞吞开口:
“那出国前你得保证:第一,回来我还得健健康康的;第二,不许让我单挑;第三,要是遇到什么古怪事,都告诉我别瞒着。”
室内灯光柔和,投在她侧脸上,唇角略微扬起,却又带些认真。
话说完,她晃了一下脚尖。
燕裔点头,语调干脆,没有丝毫犹豫,“行。”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司郁视线落在杯口。
气氛里藏着古怪的僵持。
她微微皱眉,脑海里闪过一瞬迟疑,
明知这结果不论如何都是死局。
拒绝像把自己拎出来一样,太露骨。
可不拒绝又让人觉得躲在暗处、逃避问题。
一个直接,另一个更隐晦一点而已。
“对了,那跟你一起的都有谁?”
司郁收回视线,语气放缓。
燕裔停顿片刻,眼神收敛,整了整袖口才道:
“除了我的队员,还有一个谈判专家。”
司郁眨了眨眼,敏感地捕捉到新信息。
她上身微微前倾,两手交叠在大腿上,语调轻快,
“谈判专家是什么性格,会不会特别古板啊?”
燕裔略偏头,余光扫过司郁,面部线条微变,
语声平淡:“脾气不好。”
司郁勾唇笑出声,侧着身体,
慢慢倚进椅背,胳膊随意搭在椅扶手上:
“脾气比你还不好吗小燕叔叔?”
燕裔听见这个称呼,手略收紧,却没有任何反驳。
唇边绷住,脸色明显僵了一瞬,呼吸止滞后才抿唇:“我不好吗?”
“得了,小燕叔叔,你真不知道自己有时候多吓人。”
司郁一边说一边轻弹指尖,脚晃动。
燕裔视线移开,鼻翼微收,慢慢将气呼出,
没有继续申辩:“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没问?”
短暂的安静在两人之间拉开,室内空调吹出微弱风声。
司郁停了一下,低头想了几秒,复又抬眼,
目光闪动,嘴角忍不住露出几分玩味,“有啊。”
燕裔动作一顿,视线凝在她面上,好像一时猜不透,“什么?”
司郁坐直,眸子澄亮,睫毛微颤,将十指扣在一起:
“如果实战的时候我害怕哭了,你会背着我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