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卢,妨主之马。
但传说中,若是遇上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则会化为无上祥瑞,助其成就霸业。
李二看着这匹神俊的白马,眼神复杂。
而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那匹白马,竟然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到了大殿中央。
然后,在满朝文武惊骇的目光中,对着龙椅上的李二,缓缓的,屈下了前膝。
宝马跪君王!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祥瑞啊!
“天佑大唐!天佑陛下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整个太极殿,瞬间就跪倒了一片。
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给彻底折服了。
李二也激动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走下台阶,想要去抚摸那匹神马。
可那匹马,却在他靠近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仰天发出一声长嘶,然后,扭头就跑出了大殿。
来无影,去无踪。
若不是地上还留着几个清晰的马蹄印,众人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祥瑞!这绝对是天降祥瑞!”
“是废太子……不,是大皇子殿下心怀社稷,感动了上天啊!”
“是啊!大皇子殿下虽然犯过错,但心还是向着我大唐的!”
朝堂上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之前还对李承乾喊打喊杀的言官们,这会儿一个个都改了口风,开始歌颂起他的“仁德”来。
李二听着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同样一脸震惊的庆修。
庆修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全是“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茫然。
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
这出戏,不是他们安排的。
那又是谁,在背后导演了这一切?
而东宫里,李承乾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也是一脸的懵逼。
的卢马?
下跪?
祥瑞?
我什么时候献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看着眼前同样一脸茫然的李元昌等人,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
“快!快去查!这匹马,到底是从哪来的!”李承乾激动得语无伦次,“不管是谁送的,他都是我李承乾的大恩人!!”
整个长安城,都因为这匹突然冒出来的“祥瑞”的卢马,而陷入了一场狂欢。
百姓们奔走相告,都说这是上天对大唐的肯定,是陛下圣明的结果。
而朝堂上,关于要不要重新启用大皇子李承乾的讨论,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那个因为炸炉案而声名狼藉的废太子,又醒了!
庆修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这事儿太邪门了。
他活了两辈子,也没听说过马会给皇帝下跪的。
就算是后世训练得再好的马戏团的马,也不可能在太极殿那种庄严肃穆,人多嘴杂的环境下,做出这么精准的动作。
而且,那匹马的神俊,确实是他生平仅见。
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科学解释不了的祥瑞?
庆修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可笑的念头甩了出去。
他宁愿相信这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也不相信什么天降祥瑞。
可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导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帮李承乾翻身?
庆修想不通。
李承乾现在就是一条死狗,谁会闲着没事,去扶他一把?
难道是李承乾的死忠?可他们哪来这么神的一匹马?
“国公爷,咱们现在去哪?”二虎在旁边小声问道。
“回府。”庆修揉了揉眉心,感觉比跟人打了一仗还累。
这长安城的水,真是越来越深了。
回到庆国公府,庆修把自己关进书房,谁也不见。
他需要静一静,好好捋一捋这件事。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李承乾。
一个原本已经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废太子,就因为这匹马,突然就有了翻身的可能。
至少,在民心跟舆论上,他已经扳回了一城。
其次,这件事对谁最不利?
毫无疑问,是魏王李泰,还有他庆修。
他们俩刚把李承乾踩下去,结果人家转头就搞出个“天降祥瑞”,这不等于是在啪啪打他们的脸吗?
尤其是他庆修,前脚刚用流言把李承乾搞臭,后脚人家就祥瑞加身了。
这让朝堂上的人怎么看?让李二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是他庆修在公报私仇,刻意打压大皇子?
庆修越想,头越疼。
这一招“祥瑞”,玩得太高了。
它不像炸炉案那么血腥,那么直接,但杀伤力,却一点也不小。
它动摇的,是人心。
“到底是谁呢?”庆修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的人都过了一遍。
长孙无忌?不像,他没理由帮李承乾。
侯君集?他跟李承乾是走得近,可他一个武夫,能想出这么精妙的计策?
剩下的那些朝臣,更没这个胆子和能力。
难道……是李承乾自己?
他从哪弄来的这么一匹神马?又是怎么训练的?
庆修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头疼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夫君,是我。”是苏小纯的声音。
“进来吧。”
苏小纯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看到庆修那愁眉不展的样子,心疼的说道:“夫君,还在为朝堂上的事烦心吗?”
“嗯。”庆修点了点头,接过参汤,一口喝干。
“别太累了。”苏小纯柔声劝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陪着你。”
庆修看着妻子温柔的眼眸,心里的烦躁,奇异的平复了不少。
是啊,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瞎猜,而是静观其变。
对方既然出手了,就肯定还有后招。
他只要等着,看那只狐狸,什么时候露出尾巴就行。
“我没事。”庆修笑了笑,拉着苏小纯的手,“走,陪我出去走走。”
然而,他想静观其变,有人却不想让他闲着。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来了个小太监,捏着嗓子传话。
“庆国公,陛下口谕,宣您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又来?
庆修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昨天刚出了祥瑞的事,今天李二就急着找他,肯定没好事。
他换上朝服,跟着小太监,一路心事重重的进了宫。
这次不是在甘露殿,而是在御书房。
庆修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
李二黑着一张脸,坐在龙椅上,眼神跟刀子似的,直往他身上戳。
御书房里,还站着一个人。
魏王李泰。
李泰这会儿也是一脸的委屈跟惶恐,看到庆修进来,跟看到救星似的,差点没哭出来。
“庆师……”
“闭嘴!”李二一声怒喝,吓得李泰一哆嗦,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臣,参见陛下。”庆修躬身行礼,心里已经猜到,八成是跟李泰有关。
“庆修。”李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给朕抬起头来。”
庆修依言抬头。
“你看看他!”李二指着李泰,气得浑身发抖,“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庆修一脸茫然:“陛下,魏王殿下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李二冷笑一声,抓起御案上的一本奏折,狠狠的砸在庆修脚下,“你自己看!”
庆修捡起奏折,打开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御史的弹劾奏折。
弹劾的内容,很简单。
说魏王李泰,自从负责科举舞弊案之后,权势日渐增长,门下宾客云集,隐隐有结党营私之势。
更过分的是,奏折里还说,李泰在听闻大皇子献上祥瑞之后,曾在府中大发雷霆,言语之间,对大皇子多有不敬,甚至……对陛下,也有怨怼之词。
庆修看完,心里就明白了。
这是组合拳。
先用“祥瑞”给李承乾造势,然后立刻就上奏折弹劾李泰。
一拉一踩,玩得真溜。
“陛下,臣以为,此乃无稽之谈。”庆修把奏折放到一边,平静的说道。
“魏王殿下的为人,您跟臣都清楚。他或许有些少年意气,但绝非结党营私,怨怼君父之人。这背后,定是有人在恶意中伤,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李二的火气更大了。
“那你说说,他府上那些宾客是怎么回事?朕听说,他那个文学馆,都快成第二个崇贤馆了!多少有才之士,都往他那跑!他想干什么?想学当年的秦王府,搞个十八学士吗?!”
这话,就说得非常重了。
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那可是李二自己登基的班底。
他现在拿这个来比喻李泰,可见他心里的猜忌,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李泰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绝无此心!儿臣只是……只是喜爱文学,想跟那些文人学士,多交流交流罢了!求父皇明察啊!”
“哼,交流?”李二根本不信,“朕看你是野心大了,管不住了!”
庆修看着这父子俩,心里叹了口气。
李二的帝王心术,又犯了。
他既希望自己的儿子有能力,又害怕儿子能力太强,威胁到自己。
之前有李承乾在,他可以扶持李泰来制衡。
现在李承乾倒了,李泰一家独大,他又开始扶持别的儿子,来打压李泰。
这次的“祥瑞”事件,正好就戳中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他怕了。
他怕李泰,会成为第二个他。
“陛下。”庆修再次开口,声音沉稳。
“魏王殿下开设文学馆,广纳贤才,此乃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好事。陛下您当初,也是允准了的。”
“至于那些文人学士愿意亲近魏王,那是因为魏王殿下有才华,有胸襟,能与他们谈古论今。这正说明,我大唐皇子,文采风流,是我大唐的幸事啊。”
“至于所谓怨怼之言,更是无稽之谈。臣前几日还与魏王在府中喝茶,魏王对大皇子献上祥瑞一事,也是与有荣焉,何来不敬之说?”
庆修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他先是肯定了李泰编书的功绩,把结交文人,说成是好事。
然后,又亲自下场,替李泰的不敬之言作证。
他是李泰的老师,又是李二最信任的臣子,他的话,分量极重。
李二听完,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但他心里的那根刺,还在。
“那匹的卢马,你怎么看?”李二突然问道。
庆修心里一凛,知道正题来了。
“臣,看不懂。”庆修很光棍的摇了摇头,“臣只是一介凡人,对于天降祥瑞这种事,不敢妄言。”
“你不敢妄言?”李二盯着他,“朕怎么听说,你小子在背后,把人家大皇子都快编排成十恶不赦的混蛋了?”
庆修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老小子,果然还是记着这茬呢。
“陛下,那都是市井流言,当不得真。”庆修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臣对大皇子,一向是敬重的。”
“哼。”李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御书房里,安静得吊根针都能听见。
李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李二才缓缓开口。
“庆修,朕知道你疼你这个学生。”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朕也知道,李泰是个好孩子,没什么坏心思。”
“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现在,太扎眼了。”
李二看着庆修,意有所指的说道:“承乾虽然有错,但他毕竟是朕的长子。如今他献上祥瑞,于国有功,于民有利。朝堂之上,也需要一些……不同的声音。”
庆修心里,咯噔一下。
他听明白了。
李二这是,真的动了要重新扶持李承乾的心思。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制衡李泰。
“你去,跟你这个好学生,好好聊聊。”李二的目光,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的李泰身上。
“让他,收敛一点。最近这段时间,就不要再搞什么文学馆了,安安分分的在府里待着就行了。”
“至于朝堂上的事,让他,少掺和。”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
这是明明白白的,要削减李泰的权势,让他靠边站。
李泰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父皇的猜忌,就要让他放弃所有的努力吗?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