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
一个又一个身影从空间的折跃中降临,往日冷清的黑夜城,再一次变的人潮涌动。
泥泞的大雨中,匆忙的脚步踏过水花。
所有从各大前线战场回来的军团根源,全都没有丝毫的停留,他们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喜悦与激动,而是全都匆匆地向着黑夜城的中央大殿赶去,甚至许多人依然是全身浴血,来不及退去那满身的风尘。
“其他地方的局势怎么样?”
“退了,甚至就连他们进攻最凶猛的东部星区,也在突然之间全部撤离了前线,如果再给他们几天的时间,那个星区的失守几乎是板上钉钉。”
“我这边的情况也一样,星轨大人的力量已经耗尽,再给他们一段时间,我们就不得不退往二线。”
“狱卒呢?他们那边如何?”
“我刚刚和他们联系过,他们负责的星区中,那些梦魇也正在全面撤军。”
黑夜城大厅当中,紧急召开的会议正在迅速地反馈着当前各大战场的情况。
而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曾经的根源第一军团,也已经进行了多次的变革与改组,为了适应战局的变化,曾经那数百个从地狱而来的根源,重新进行了调整,虽然依然保留着第一军团的编制,但每个人也都组建了各自的军团,分兵各处。
而这也是十年来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重聚。
会场中,所有人的表情都充满了严肃与凝重。
和底层的士兵不同。
这一次那些梦魇大军的全面撤退,绝对不可能意味着战争的结束,甚至很有可能会是一场更大暴雨降临前的征兆。
“画家呢?”
母树用力地抹去脸颊的血迹,向着自缚天使问道。
……
苍蓝的世界,无边无际的混乱色彩在头顶涌动。
四个人屹立在那个苍蓝身影的身后,目光眺望着那动荡的无序边境,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极其强大的无序气息,而其中便有林蒙的身影,他的另一边,是满头白发白须的王骑,他的脸颊在这岁月当中更显苍老。
地狱四王。
全都来了。
他们每一个都是从旧世界活到现在的老兵,也是紫罗兰一脉最后的传承。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王骑抬起了头,苍老的脸颊之上,那双浑浊的双眼中带着一丝遗憾,难掩那眼中的悲壮与叹息。
他是海王殿这一脉最后的坚守,他不惧任何的战争,但他也清楚,也许这一战,就真的怕是要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
林蒙的表情凝重,望着自己的手心,道:
“时间还是不够,但我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黑夜城那边只能应对目前的常规战争,就算被赋予了神王格,若是没有惊天的造化与运气,想要跃居神王也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也就是说……”
“只有我们四个了。”
他的身侧,一个全身重铠,肩膀铠甲的纹路上铭刻着紫荆花的女子侧眼,手中的长枪宛若漆黑游龙。
“还有艾维儿殿下。”
但就算是五个又如何呢?
面对那些魇魔。
一对一。
他们必败。
就算他们四个一起上,最多拖住两个魇魔,便已经是极限。
而更不要说,在这十年的时间里,到底还有没有新的魇魔降临,他们全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面前那个苍蓝的身影之上,等待着最终的命令。
那个身影一句话也没有说。
无序深空的方向。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沉重的黑暗就像是深渊的巨口,要将他们所有人都吞没殆尽。
嗡——
一道撕裂天地的金芒破空而来,瞬间刺在了那个苍蓝身影的脚下,苍金的三叉戟不停地共振,就像是要逃离什么,又仿佛有一种可怕的呼唤力,让这把神戟都仿佛露出了一丝迷茫与挣扎,让它分不清谁才是他它的主人。
那个苍蓝的身影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一场宿命。
“回来就好。”
“你记住,那不是你的主人,那也不是……我的丈夫。”
……
……
“那是什么?!你们感觉到了吗?!”
前线的星球,驻扎在这里的士兵眺望着天空,脸上的表情颤抖,甚至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往后退。
整个天空的光线似乎都在一点点地变得黯淡,边境的方向虽然早已失守,但是依旧有群星闪耀,那些梦魇的进攻势如破竹,也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十年的时间里,熄灭掉天文单位范围内的无数恒星。
但是此时此刻。
群星的光似乎一点点地被吞没着,就像被某种无穷的黑暗所覆盖。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黑,你一眼望去,就像是要把你心里所有的希望和爱,都拖入那刺骨的冰潭。
压抑。
冰冷。
窒息。
“有东西在过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有……”
黑暗在无声息中覆盖了苍穹, 一个个外环的星域就像是逐渐淹没在海底的礁石,就像短暂地退潮过去,迎来的将是一场无止尽的黑暗狂潮。
所有的联系都中断了。
一切发生的都是如此的突然。
甚至黑夜城的这场会议才刚刚过半,他们就收到了边境区域传来的最后的惊恐的提醒,便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但其实他们已经感觉到了。
特别是那些已经登临了神位的神,他们的感觉最为清晰,就仿佛体内所有的法则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而甚至不仅仅是他们掌控的法则,甚至是笼罩在整个主宇宙长达十几年的神疆,在这一刻竟也是剧烈地动荡。
那……就像是畏惧。
这也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但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踏出了神界,脸色苍白地眺望向那无序深渊的边疆, 巨大的黑暗震耳欲聋,就仿佛在他们体内的每一缕法则当中回荡。
自缚天使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她瘫坐在了地,瞳孔中不断倒映而来的黑暗,让她几乎说不出一句话。
“是……是祂……”
而这一刻。
他们终于明白了那些梦魇退潮的原因。
因为,他们是在迎接一场真正的暴雨的降临。
王。
谁又是他们的王。
是那朵染血的紫罗兰。
还是那遮天的黑暗。
无序深空的黑暗中。
那七个身影单膝跪地,庞大的兽王都匍匐下了那高傲的头颅,他们以一种黑暗的虔诚,以一种衷心的祝愿,来迎接着这场旷世的降临。
当然。
也许现在并不是他们的主。
因为他们的主还远没有苏醒,因为他们的主只要苏醒就代表着这荒诞梦境的彻底毁灭。
但是足够了。
哪怕是您一次混沌的梦呓。
这整个梦境都会为您而颤抖。
因为您所发出每一丝清醒的信号,都代表着我们的胜利,是您为我们吹响的终焉的号角。
主宇宙的某处。
那个轮回的身影合上了手中的书籍,默默地抬头,眺望那漆黑的天。
他负手而立。
那已经无数年没有过任何波动的脸上,第一次地露出了情绪的波动。
“你不去吗?”
“我不去。”
“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厉害,你明明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那个身影没有说话。
那株幼苗摇曳着。
似乎它也在担心,如果天黑了,太阳还会不会照常升起。
因为能做的都做了。
能过去也便过去了。
“若过不去,也无谓。”
因为戛然而止……也未尝不是一个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