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别哭,别哭,有话慢慢儿说。”木村耀的声音尽量放得柔和,生怕吓着眼前这个哭成泪人儿的小姑娘。
芥川银小小的肩膀不停抽动着,眼泪模糊了整张小脸,像只惊慌失措的小花猫。她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木村先生……我、我太没用了,明明就去街角便利店买东西,说很快就回来的……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她越说越慌,声音哽咽得不成调。
木村耀郑重地注视着她通红的眼睛,声音沉稳有力:“小银,冷静点。听我说,芥川是我们‘明光’的人。无论他身在何处,我们都会找到他,完好无损地把他带回来。我向你保证。” 这份承诺如同磐石,让慌乱的女孩感受到了一丝依靠的力量。
另一边厢。
希遥坐在布满弹痕和冰霜的越野车车顶,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浏览着花袋实时传来的关于“凯斯特三兄弟”的详尽情报。
“极恶盗贼”——档案顶端的黑色标题带着一股低劣的煞气。这是一伙四年前初露头角的犯罪组合,臭名昭着之处在于他们总能精准“切”走目标的心爱之物,无论那物是藏在深闺还是置于密室。
“心爱之物”?
希遥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这个词像一根无形的刺,带着某种隐喻的锋利。
“……高居多地黑市通缉榜前列,悬赏金额总计逾千万美金……”
“……目标多为奢侈品、艺术品、现金乃至隐秘的个人‘藏品’……”
被瞥到的三人连忙挤出最谄媚的笑容,试图缓和气氛。希遥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将他们无声的讨好晾在一旁。
报告里虽说列取盗取珠宝、洗劫古董、偷运金条的案例,但大都语焉言不详,而“绑架”这一项——无论是未遂还是已遂——在过往记录中竟无一例提及。仿佛他们此前坚守着某种奇怪的“职业底线”。
老大迪恩察觉到她的疑问,紧张地小声解释道:“那个……那种在外面演恩爱夫妻,实则金屋藏娇的家伙,就算我们用孩子威胁他们,他们也只能找别的由头,加上我没有从来没上过人,交易又快又稳,干净利落……”
这解释让希遥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拥如此实用异能的人,本可在任何势力中谋得高位,却甘愿沦落为不入流的盗窃团伙,如今更是越界做了绑架犯……这其中必有缘由。
“刚才你说,”希遥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们是受雇来日本‘找人’的。雇主是谁?”
她的身影如同瞬移般闪现到迪恩面前,惊得后者心脏骤停!
“我们也不认识!”老大迪恩慌忙摆手,“他突然找上门,付了定金,约定好时间地点,就叫我们来日本这边帮他……找一个特定的人!” 他强调着“特定的人”,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们越界的绑架行径洗脱几分。
“特征?”希遥追问,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迪恩绞尽脑汁回忆,小心翼翼地道:“长得……很英俊?笑起来很温柔……像个……电影明星?” 这描述苍白得像张废纸。
“神神职人员!”一旁的老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忽然插嘴,“他给我的感觉……特别像教堂里那些神父!对!那种……平静温和又疏离的感觉!”
希遥眼神微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一划,调出一张清晰的照片。明光资料库中储存的影像——由木夕。
“是他吗?”她将屏幕直接怼到迪恩眼前。
照片上那张温和俊朗、带着独特神秘气息的脸庞让迪恩瞳孔猛缩,他像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是!是他!对,就是这个人!没错!”
由木夕!
希遥嘴角微勾,脸上多的丝浅笑。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落子慢了。
“你们等不到他了。”她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
“啊?!”迪恩脸上的希望瞬间冻结。
希遥的右手五指骤然张开,作出一个如同烟花绽放般的手势,声音冷冽:“他死了。”她模拟出短促的爆破音,“砰。炸成了碎片。” 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兄弟:“……”
……死了?!还死得这么惨烈?!
就在这时,希遥抬手隔空一抓!
“诶?诶诶!!!”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迪恩·凯斯特,不容抗拒地将他整个人凌空拖拽过去!
希遥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对身旁待命的芥川简洁下令:“守在这里。稍后会有‘公司’的人来收拾后续。”
“遵命,大小姐。”芥川微微欠身,态度恭谨而绝对服从。
下一秒,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撕裂夜空的微型闪电,骤然爆发!待光芒散去,芥川抬眸,原地只剩下他一人。希遥连同那个满脸惊恐的魁梧绑匪头子,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冰冷刺骨的夜风,骤然被干燥、带有淡淡尘嚣气息的和煦微风取代。
一闭,一睁,再闭,再睁……刺眼的光线灼烧着眼球,迪恩·凯斯特泪流满面地用力眨着眼,大脑陷入短暂的晕眩和空白。
终于勉强适应了这毫无预兆的强烈光线转换,他茫然地举目四望——
随即,他如同被雷劈中,整个人彻底僵住。他用脏污的手背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可眼前的景象却丝毫未变。
黑夜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晴空丽日。巨大的、指向苍穹的哥特式大本钟在视线尽头巍然耸立,不远处是威斯敏特宫庄严的轮廓,蜿蜒流淌的泰晤士河波光粼粼,反射着正午耀眼的阳光……还有——那个高高悬在无垠蓝天之上、散发着光和热的巨大火球!
巨大的认知混乱和荒谬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wele to London.”
轻快中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道仿佛在耳边刮擦。迪恩猛地扭头,对上希遥那双笑意不及眼底、唯有冰冷深潭的眸子。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听见自己牙齿疯狂磕碰发出的“咯咯咯”声响,清晰得如同催命的鼓点。
“当——当——当——……”
大本钟庄严雄浑的报时声恰在此刻响起!连续十二下,每一下都如同沉重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头骨上!
迪恩无法控制地踉跄后退一步,皮鞋狠狠踩碎了积水路面上的倒影——那水中清晰映照的威斯敏特教堂屋顶,瞬间破碎变形。
“日本现在是晚上11点,”希遥的声音在钟声余韵中显得格外空灵,“伦敦这里正好下午3点。唔,喝下午茶好像有点早?”她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随意。
迪恩·凯斯特僵硬地杵在原地,喉咙剧烈滚动,试图挤出声音:“你……你究竟……是谁?!”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管中奔流的血液仿佛带着滚烫的岩浆,正将他过去几十年构筑的世界观常识一点点融蚀、焚毁!
希遥并未回答他的困惑,而是注视着下方繁华的都市。
“找到迹部铭霆。”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这源于高位者的命令,让迪恩近乎本能地发动了自己的异能。他眼中瞳孔放大,无声间,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朝着某个方向激射而出!
红线所指,正是相隔几个街区外,一处摩天大楼顶层的高级私人俱乐部内。
“mr. Atobe,”一位西装革履、气质优雅的外国老者正举着香槟,与迹部铭霆碰杯,笑容可掬,“期待我们下一阶段的合作,像期待图坦卡蒙墓中尚未开启的密匣。”
迹部铭霆唇角勾起一抹从容睿智的弧度,指尖的钻光袖扣与对方镶嵌宝石的腕表轻轻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那恐怕需要先用赫梯陨铁的密钥,解开赫利奥波利斯数据神殿的禁制。”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幽默。
话音落时,他腕上精巧的袖钉折射出微光,历史与金融在琉璃杯折射的光影中完美交融。
同一栋摩天大楼的顶端天台边缘。
迪恩·凯斯特的目光从楼下宴会厅谈笑风生的人群收回,又无比紧张地瞥向那位坐在光洁玻璃幕墙顶沿、悬空晃荡着小腿的少女“祖宗”。一阵阵强烈的眩晕感让他手脚发软。
58层楼啊!那可是58层!掉下去连块墓地都可以省了!
他咽了口唾沫,像只惊恐的胖猫,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往绝对安全的内侧挪动。
楼下,《尼罗河协奏曲》的终章乐音刚刚沉寂。
宽敞豪华的私人会议室里,当最后一位与会者彬彬有礼地告辞离去,房门无声关闭。
迹部铭霆抬手略微松了松严谨的领结,眼神中有些疲惫,老狐狸……
门轻启。
“夫人。”守候在一旁的首席秘书秋山温雅欠身。
迹部明美穿着午夜蓝缎面高跟鞋的身影,优雅地自长廊尽头的光影交汇处走来。
她今日的着装显然并非寻常贵妇风格——量身定制的“尼罗河晨雾”裙,由十二层顶级埃及棉蝉翼纱精心叠制,透出青金石般的幽深光泽,裙摆上镶嵌的渐变碎钻随着步伐流淌跳跃,宛如将底比斯古城的星河挪移其上。
纤细腰间的黄金莲花扣设计精巧,随步态开合,偶尔显露内衬裙上以幽蓝荧光丝线织绣的楔形符号——那是她丈夫亲笔画在她腰间的。
她的视线落在丈夫西装领侧一枚精巧别致的钻石圣甲虫胸针上,姿态亲昵地靠近,素白的手指轻拂过甲虫背部切割完美的钻石,“瞧,这只圣甲虫怕是在您肩头迷路了呢。” 声线温柔似水。
“辛苦你了。”迹部铭霆顺势伸手,温热的大掌揽住她腰间那朵精致的金莲,稍一用力,便将带着旅途劳顿的妻子拥入怀中。
他的另一只手已利落地将她脚上那双令人惊叹却也磨人的高跟鞋脱了下来。看着白皙脚后跟上明显的红肿水泡,他眉宇间瞬间蹙了起来。
无需言语,秋山迅速而无声地呈上一个精致的银盘,里面放着消毒药水和柔软的敷料。迹部铭霆接过,动作轻柔地开始为妻子处理伤口。
“谢谢。” 秋山悄然退出,体贴地关上了房门,将静谧与温馨留给他们两人。
“抱歉。”迹部铭霆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在这只有两人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迹部明美微微怔然,随即像明白了什么,弯起唇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笑容让整个房间都明亮了几分。
“不过是今早陪景吾练球时不小心磨到了一点,上午擦过药我就已经没感觉啦,你不用……”
话音未落,迹部铭霆指尖在她受伤处略微施加了一点力道。
“啊!”迹部明美轻呼出声,条件反射般搂紧了丈夫的脖子,带着点小小的嗔怪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疼!” 声音带着撒娇的绵软。
迹部铭霆抬眼,深邃的眼眸中漾着促狭的笑意:“不是说没感觉了?”
“你这人……”迹部明美故作生气地鼓起脸颊。很快,她倚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带着点小骄傲地抱怨起来:“那个赛赫特确实难缠,他夫人也一点不逊色啊。” 她小巧精致的象牙蕾丝扇子优雅展开,遮住了半张俏脸。
“可夫人最终还是搞定了她,不是吗?”迹部铭霆低下头,薄唇轻轻印在她光洁的额角。
“当然!”迹部明美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们提供的是共赢的合作,又不是单方面的乞求。她的需求,我也同样能给到她惊喜。”
迹部铭霆见她那骄傲的样子,喉间溢出低沉而愉悦的轻笑。
“拉神的所有光辉加在一起,也不及夫人此刻的璀璨。”
迹部明美的脸颊染上绯红,有些羞涩。自从那次事故之后,丈夫表达情感的方式明显外放了许多。过去他那融入骨血的日式含蓄虽然温情脉脉,但总隔着一层传统的纱帘,如今这般毫不掩饰的爱意与直白的赞美,让她感觉……
真是太好了!
她完全不介意多来点!
远处,高耸入云的天台边缘。
希遥摘下了刚刚用于远距离观察的高精光学眼镜。动作间,拍手的声音清脆得有些突兀。
她的嘴角向上弯起,勾出一个堪称完美的、足以登上任何时尚杂志封面的灿烂笑容。
“真是……夫妻恩爱,琴瑟调和,郎才女貌,如鱼得水。”
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出这些溢美之词,却听不出任何赞美之意,仿佛在读一段无关紧要的说明书。
“这般鹣鲽情深,简直羡煞旁人。”
可有的人连骨头都快烂了。他们又凭什么这么恩爱?
真是太碍眼了。
“噗通!” 膝盖砸地的声音。
被他那阴恻恻的声调吓得浑身汗毛倒竖的迪恩,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希遥脚边,双手死死抱住她的小腿,整个人抖得像暴风雨中的落叶。
他仰起脸,硬挤出的笑容比哭丧还难看十倍:“别别冲动啊!那那那是你……亲爸!再怎么说,再怎么说……杀了、杀了自己的亲爸也这不太好吧!会遭天谴的!真的!” 他几乎要嚎啕大哭,绝望地喊着,生怕自己目睹一场凶杀现场后被立刻灭口!
希遥眼中的阴郁稍减,她无语地低头看着这个哭天抢地的壮汉,抬脚轻轻一踹:“松开。滚一边去。”
迪恩被一股巧劲推得向后坐倒在地。
希遥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谁说我要杀人了?” 她看着远处落地窗后那对相拥的身影,目光深邃难辨,“异能或许不会错,但……”她顿了顿,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也得用自己的方式确认一下。”
她手指微微一勾,动作快得如同幻觉。
“嗯?” 楼下会议室内,正低头温柔亲吻妻子发顶的迹部铭霆,忽然感觉头皮微微一紧,仿佛有一根发丝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扯动了一下。
希遥深深地、深深地凝视了那幅‘真爱无双’的画面一眼,从天台上跳了下。
“走了。”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啊?!”迪恩·凯斯特的疑问还没出口,意识瞬间被强烈的空间错乱感吞没。
等他回过神,刺目的阳光消失了,刺骨的夜风再次裹挟住他。周围是漆黑的山影、水田的微光,还有……一大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这就又回来了?
“老…老老大?!” 老三的声音抖得变了调,细弱得像刚出生的小猫崽。
迪恩·凯斯特猛地转身,身体瞬间凝固!
十几米开外,超过二十名黑衣人如同沉默的鬼魅雕像,齐刷刷地转向他们!数辆豪华黑色轿车的巨大头灯如同探照灯般炽烈,明暗交错的光束在他们脸上切割出冰冷而狰狞的阴影,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为首站着两人。
一人身材魁梧如铁塔,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撑破黑色西装,双目如同凶兽般恶狠狠地锁定他们,煞气四溢。
另一人则截然不同,身材爆表,身着剪裁考究的高级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又冷又飒,镜片后的眼神淡漠得如同看着三具即将被处理的垃圾。
“我……我们……” 迪恩张开嘴,试图发出声音,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如同塞满沙砾。
魁梧男人骤然动了!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右拳抵在地面上,动作充满力量与臣服。如同触发了连锁机关,他身后那二十几名沉默的黑衣人,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收割的麦浪,齐刷刷地矮身,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头皮发麻!
“首领——!!!”
“首……首领?”
迪恩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随即,他像被开水烫到般猛地惊醒,像只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向旁边让开,将自己挡在身后的那个娇小身影彻底暴露在众人视线的焦点。
希遥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她的目光越过跪倒的人群,最终落在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子身上。
“起来吧。”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寂静的旷野。
众人整齐起身,垂手侍立,动作迅捷无声。
希遥抬手,手指间赫然缠着几根微微卷曲的深褐色短发(来自迹部铭霆)和黝黑的长发。她手腕一扬,将它们轻轻抛向那位为首的女子,她的贴身助——茉莉!
“鉴定一下这两个样本的血缘关系。” 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如同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以最快的速度。”
茉莉精准地接住那几根飘落的发丝。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在车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寒光,躬身应道:“明白。实验室会优先处理,优先回报。”
“嗯。”希遥微微颔首,不再言语,目光投向更远的、东京的方向。
“走吧。”
转身走向最前方的车辆。身影在车灯的光柱中显得格外坚定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