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在男人深潭似的眸底漾开,他胸膛起伏,忽地反扣住刘思思的手。
明明触感柔软,那是属于她的温度,带着她独有的馨香,却有股不容错辩的坚韧藏在指缝间。
林学东喉结滚动,哑着声唤出两个字:“思思……”
刘思思水眸轻轻眨动,抿唇,轻笑,“你不是说过,时刻都记得自己是我的丈夫?”
话落便缓缓抬眼,望向数米之隔的林岚身上,风打散了她的头发,眼眶泛红,唇色透白,脸上脂粉被泪湿化了,那身精致的米色大衣也染上狰狞血色,全然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轻轻叹气:“岚岚,认清楚,他是我丈夫。”
没有尖锐的指责,没有炫耀的得意,只有一句平铺直叙的事实。
可正是这份平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有力量。
她扣着林学东的手始终没松开,掌心相贴的温度成了最硬的底气,仿佛在无声宣告:这场纠缠该结束了,这男人身边的位置,从始至终都只属于她。
凄冷的光混着冬夜的冷风往林岚肺里钻,像朵开到荼蘼的绝望之花。
“咳咳……” 她弯腰,手不住发颤,扶着铁栏的手几乎要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凤眸失焦,却危险眯起,眼缝里的目光一寸寸剐过那张她从八岁到二十八岁,刻了二十年的脸。每剐一下,都像要把心里的印记也一并剜掉。
而男人薄唇紧抿、下颌线微颤、眼底星河骤亮,细碎光纹漫开将刘思思圈住,眉峰也染了暖意。
每一处细节都在林岚的瞳孔里疯狂缩放、聚焦,最后都变成扎进肉里的刺。
呵!
林岚抽了下唇角 : “可你的丈夫许我生下了致远!”
重新将孙子抱在怀里的谢雪沉眉,余悸犹在,听见林岚这话,她立刻瞪圆了眼睛,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林岚你这个变态!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当年供你读书,给你找工作,你就是这么报恩的?拿个孩子当筹码,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每说一句,她眼里的悔恨几乎要溢出来,“忘恩负义的东西!活该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岚被这连珠炮似的指责轰得晃了晃。
她扶着铁栏的手猛地收紧,望向谢雪,方才呵斥她的怒意在胸腔起伏间铸成了更深的厌弃,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眼都会沾染上晦气。
而她身边的林志成,肩膀微微耸着,像是连抬头看她一眼都嫌多余。
那个被层层呵护的孩子,曾是她以为能敲开林家大门的钥匙,是她赌上一切换来的 “筹码”,此刻都跟他们的面孔同样陌生。
在这家人眼里,孩子是宝贝,她这个生母却成了人人唾弃的罪人。
林岚眨眼,又看向林学东与刘思思交握的手,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住,最后碎成冰冷的嘲讽。
原来在这场她渴求的 “亲情” 里,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过是个利用孩子赖死撒泼的卑鄙小丑。
风在耳边织成一张网,把所有声音都揉成模糊的絮语。
餐厅经理的呼喊、警察的脚步声、孩子的啼哭…… 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又失真。
“他们来了啊……” 她听见自己在笑,笑声破碎,背脊却爬过一阵悚然的寒意。“哥,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吧?”
“女士,根据餐厅报案,你涉嫌恶意扰乱公共秩序,侵犯他人人身安全,请配合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警察手电筒刺目的白光打在脸上,林岚下意识抬起胳膊去挡。这才看见手背上的血,暗红的,凝固的,沾在指节间,像开败的花汁。
放下胳膊,她低低地喘着气,胸腔里像塞着一团燃烧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目光穿透那片晃眼的光晕,依旧死死锁定在林学东脸上,似乎非要从他眼里挖出一个答案不可。
可男人只是盯着地面,长睫沉沉垂着,右手牢牢扣着刘思思的指缝,指节发白。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眸子,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只是没有她期待的哪怕一丝怜悯,没有旧日兄妹间的半分温情,只有一种近乎切齿的冷厉。“让我等着你来出后招?”
林岚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凿中,一道寒流顺着血管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眼睁睁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意漫开,将周遭晃动的光斑和温度完全啃噬。
指尖开始发麻,脑海里却忽的炸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小致远出生那天,这男人确实顺了她的意陪着进了产房,掌心的温度透过消毒手套传来,却没有一句多余的安慰。
那时,她以为是他本性遇事冷静从容,他答应过自己 「一切等孩子出生再安排」的 。
如今才懂,那或许是最后的温情了。
想起冲进林氏总裁办公室的那天,外头乌天黑地,她千万都没想到刘思思竟与他重修于好,并点头接受孩子。
她宁可跟他们彻底撕破脸,也不愿意将孩子拱手让出,所以,她嘶吼着自己是如何 “龌龊” 地怀上孩子,想看见刘思思崩溃的脸,想撕碎他们 “幸福” 的假象。
可刘思思只是挺直腰,淡淡地说 “是真挺糟糕的”。
看着她绕过办公桌时,那变得饱满圆润的身形每一处都刻着“滋润”,也让林岚感到前所未见的心慌。
后来,那个晚上,屋外倾盆大雨。
林学东带着警察上门,他一脚踹翻水晶茶几后,玻璃碎裂声中,襁褓里林致远温热的小身体就那样从她怀中被夺走了。
孩子的哭声混着雨声,成了她每个噩梦的背景音。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就没了再次触碰孩子的机会,也彻底被魔怔支配。
她问自己,这些变本加厉的歇斯底里是否真因为孩子?
其实不然,否则她怎么会连孩子的模样和气味都渐渐辨不出?
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让自己仗着不甘,去合理化纠缠的借口罢了。
所以当那三刀原本要刺向刘思思,却被林学东挡开时,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将刀扎进了这个男人的背脊。
那是什么感受?
痛快?悲伤?气愤?憎恨?
都没有。
她只记得自己麻木地盯着地上蔓延的血滩,笑不出,也哭不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清晰地知道......
她要完了。
“你……” 林岚张了张口,下唇被牙齿咬出深深的印子,血腥味在舌尖蔓延,不肯发出一丝哽咽。“你早就知道了?”
林学东眼底的寒意更甚,周遭的空气都像是要被冻住。
他缓缓松开刘思思的手,指尖离开她掌心时还轻轻拍了拍,随即驾着轮椅滑向林岚。
轮椅轱辘碾过地面,发出的细碎声响,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林岚心脏骤然一缩,双腿却像灌了铅,钉在原地挪不动半步。
“你以为自己私下弄的那些营销账号能掀翻什么?” 他微微倾身,轮椅又往前滑了半寸,后背的光线被彻底挡住,浓重的阴影恰好压在林岚身上,像一块无形的巨石。
“林岚,你从来都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他的声音贴着地面传来,没有起伏,却带着碾压般的重量,“那些账号背后的 Ip、绑定的手机号、你转账出去的每一个匿名账户,你以为能瞒得过谁?”
林岚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知道错了? 是为了致远? 所以,你部署这些打算干什么?”
阴影里,男人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让人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