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殿的命运,早已与张明明紧紧绑在了一起——只有他能触碰到乾坤源核的根基,真正屹立在这天地之巅,这个只有几十人的小宗门,才可能在即将来临的浩劫中,搏得一线生机。
说起来,焚天殿算不上什么大门派,全宗上下不过几十号人,可这群人凝聚在一起时,却比千军万马还要坚固可靠。
而这股“拧劲儿”的核心,是郭卿雪。
她在殿中是绝对的“一言堂”,话出口便是定局。
毕竟执掌焚天殿这些年,她的每一步都踩在命运的榫卯里,从无错漏,也因此攒下了所有人掏心掏肺的信服。
将宗门琐事一一托付给长老后,郭卿雪转身离了大殿。
动身往生幽冥秘境,去之前,她得先闯一趟藏书楼,这趟险不能白冒,时间已经紧到“动则必成”的地步:天徽子说过,浩劫或许明日便至,最迟也不过三年。
没了乾坤源核的力量量,想让张明明在三年内长成能扛住仙界的靠山,根本是镜花水月。
只是藏书楼的古籍翻得比预想中快,半炷香不到,郭卿雪便攥着几页抄满批注的残纸,足尖点地掠出了山门,那残纸上,是几处被史册抹去的坐标。
她的身影擦过幽冥秘境上空时,目光不由自主坠向谷中:张明明与李星瑶的衣袂,正被雷暴卷得猎猎作响,却连半分狼狈都无。
郭卿雪眼底漫开层极淡的温柔,像被指尖揉碎的月光,转瞬又被决绝覆了去,转身化作一道银芒,撞碎云层往极西而去——那里是另一个死亡之地。
而谷中的张明明,忽然像被什么拽了一下,猛地抬眼望向虚空。
可那里只有翻涌的雷云,连半缕熟悉的气息都没剩下。他皱了皱眉,指尖蹭过掌心的令牌,只当是雷暴搅乱了感知,转身跟着李星瑶往谷心掠去。
张明明敢再踏绝雷谷,全因李星瑶。
上次她在谷中生出异变后,便成了这雷暴的“活豁免”——那些能将渡劫境武者碾成齑粉的紫电,落在两人身侧时,只会温顺地绕开,连衣角都碰不到半分。
刚踩入谷心的黑石地,张明明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那股熟悉的牵引感又撞了过来,像有人在他心口轻弹了一下。
他抬眼望向来时的虚空,依旧是空茫一片,只有雷云在翻涌。
“怎么了?”李星瑶回头看他,发梢还沾着未散的电芒。
“没什么,错觉罢了。”张明明摇了摇头,指尖却悄然蜷起,将那缕若有似无的气息攥在了掌心。
李星瑶却轻轻弯了眼:“是感觉到郭卿雪了吧?”
她顺着张明明的目光望了一眼,才温声开口:“她的实力,这世间没人能伤。那些死亡之地纵有诡谲,只要不碰祖禁,也伤不到她。我们该想的是九霄殿遗址——你爹娘从不是乱留线索的人,要么他们就在遗址里等你,要么就是给你留了能扛住浩劫的东西。”
张明明沉默着颔首。其实从踏出占星阁门槛时,他便隐约猜透了:父母要做的事,必然和九霄殿、和这场浩劫拴在一处。他们本就是九霄殿的传人,若那“九霄殿为护人族而生”的传说不假,接了传承的邢剑天与李星蔓,便注定要扛下这份刻在血脉里的使命。
世人总说焚天殿“护世间众生”的愿更宏大,却忘了九霄殿开宗时的血色:那是万族环伺、人族如草芥的年代,彼时的万族尚不惧天外之敌,自然不需要“护众生”的宏愿——九霄殿从一开始,就是人族的“护命盾”。
而焚天殿的诞生,则是后来地球万族式微、仙界铁蹄踏碎山门时的无奈:那时的世间,早已没了“人族”与“万族”的界限,要守,便是守这一整个天地。
两个宗门的初衷隔了千年,使命却在如今的世道里拧成了一股绳——人族成了世间主宰,可万族与人族早是共生的命:人族灭,万族枯;万族亡,人族孤。
张明明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思绪压回心底:“走。”
话音落时,两人的身影已没入谷深处的雾霭,只留下一串被雷暴碾碎的足印。
不过一炷香,两人便撞在了谷的尽头——面前是片刀削般的山壁,连风都绕着走,分明是个死局。
张明明的眉峰拧成了结,指尖划过冰冷的岩壁,指腹沾了层细灰。
父亲留下的地图,分明将坐标钉死在这里,可为什么连半分人工的痕迹都没有?
幽冥秘境是生人勿近的禁区,寻常武者连谷口都碰不到,若九霄殿遗址真藏在这里,哪怕过了万年,也该留下些残砖、半片瓦当才对。
可眼前这山壁,干净得像从未被人看过一眼。
“难道……找错地方了?”张明明的声音裹在雷暴里,散得支离破碎。
李星瑶也摇了摇头,指尖敲着岩壁,声音里带着同样的困惑。
张明明甚至开始怀疑,父亲留下的那些拼起来的地图照片,会不会是个局?
可掌心的令牌却在发烫——直觉在嘶吼:没错,就在这里。
这山壁光秃秃的,别说遗址,连块异色的石头都寻不到。就在他准备催动心法再探时,李星瑶忽然拽住他的手腕,指尖点向山壁上一处极浅的凹痕:“你看这里。”
李星瑶的声音里裹着惊色,足尖点地掠到她身侧时,目光顺着她的指尖一落,眉峰骤然凝起——山壁上那道浅凹的轮廓,竟和掌心那枚圣子令的纹路分毫不差,像用令牌拓印出来的模子。
“这形状……是不是和你的圣子令一样?”
李星瑶的话像根针,戳破了张明明心底的迷雾。
张明明抬手握紧令牌,乌木牌面刚离掌,原本沉寂的木纹里便漫出细碎的幽光,像浸了墨的星子,在雷暴未散的谷中亮得扎眼。
这抹光,让张明明悬了一路的心落定了。
这圣子令在他手里攥了数月,任他催灵力、剖纹路,都像块死木,可一贴这山壁,竟自发醒了过来——答案已经明得不能再明。